李诃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口中不言,双眸深深的看向宋如是。
宋如是心中忐忑,她随即尬笑两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坦然,一个心虚,一个主动,一个被动。
最后还是占着主动的李诃,率先出声道:“阿如的绣工虽是不错,但是不及阿如的奇思妙想。”
“大公子过奖了,我不过是偶然为之……”宋如是打着哈哈说道。
李诃一个眼神抛过去,宋如是连忙改了口风,垂着脑袋,低声说道:“郎君过奖了。”
“那么阿如若是现在有空,不妨告诉我,这帕子上所绣为何物?”李诃慢悠悠的说道。
宋如是瞪着李诃还未束起的发丝发呆。她自诩头发乌黑顺滑,但是李诃垂落的头发,却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宋如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李诃的头发,意图忘掉之前的一切。
奈何李诃早已看穿了她,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宋如是通体上下便似过了电流,眼看着今日之事是难以糊弄过去了。宋如是抬起头来,悲壮的说道:“这帕子上绣的不过是我家乡的一种鸟……”
“可是阿如出身清河,我也时常去清河县中小住,但是却从未见过这种鸟类?”李诃接口问道。
宋如是脑后如同挨了一闷棍,情急之下,竟然忘记了这茬。宋如是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先前在清河县的时候,左右无事,便在家中搜罗各项书籍。其中有本县志上提起过,家乡曾经出现过此种鸟类。”
“可是这怪鸟,并没有眼睛。”李诃看着手中的帕子,出言问道。
“这种怪鸟在县志上面也只出现过一次,上面记载道,这种怪鸟无眼无耳,飞翔时犹如响雷。”宋如是指着怪鸟的顶端,细细解释道。
李诃垂首盯着手中帕子,这帕子的右下角绣着白云两朵,怪鸟一只。
这怪鸟头大身小,无眼无口,双翼位于身体两侧,瞧起来颇为古怪,尤其是这鸟通体雪白,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狐疑的看着宋如是,犹豫的问道:“这怪鸟可有名字?”
宋如是垂下眼眸,心中暗道,这怪鸟本是她闲暇之时,为了练手绣的飞机。如今被李诃撞破,她自然不能实话实说,毕竟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再说也不知该如何说起,所以宋如是抬起眼眸,轻声说道:“它名为飞鸟。”
“飞鸟?”李诃挑眉道。
“县志记载,五十年内,飞鸟只出现过一次。瞧见飞鸟之人本是个秀才,他为了参加秋闱,露夜赶路,所以才会有幸见识到了这种怪鸟。这鸟怪就怪在,秀才瞧见了这怪鸟之后,竟是拔得头筹,中了举人。所以又有传说,说是能见此飞鸟之人,定然会逆流而上,一飞冲天。”宋如是呼了一口气,结束了这个传闻。
反观李诃的神情并未有任何波动,他看向宋如是的目光当中又是钦佩又是怀疑,不知是钦佩宋如是的记性,还是钦佩宋如是的口才。
宋如是索性把李诃的目光全然当作了钦佩,她不欲与李诃对视,于是走至妆匣前,打开盒子,对着铜镜梳妆起来。
“阿如,莫不是想要一飞冲天?”李诃的声音悠悠响起。
宋如是手中的黛石一抖差点落在地上,她回首笑道:“这帕子原就是我为郎君所绣。意头也并不是想让郎君一飞冲天,而是飞鸟难得,正如人生苦短,阿如希望郎君能够早日勘破烦扰,如同飞鸟一般自在。”
宋如是说完这话,屋中顿时一惊,一息的功夫之后,李诃清越的声音才悠然响起:“阿如有心了。”
宋如是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这才缓缓慢了下来,她这才专心对镜梳妆。这一看不要紧,铜镜当中的自己,一边眉毛高高挑起,一边眉毛低低垂落,瞧起来颇有喜感。
宋如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身后便传来了李诃压抑的笑声。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立在了宋如是的身后,如今正巧从镜中瞧见宋如是好笑的模样。
“阿如的一对眉毛,莫不是在吵架?”李诃忍笑说道。
“吵架?”宋如是茫然道。
“一高一低,一上一下,不是再吵架又是在做什么?”李诃说着坐在了宋如是身旁。
他这一坐下,正与宋如是面对面,之前居高临下瞧起来自然无法与现在面对面来的角度可比。
李诃强忍着笑意,接过宋如是手中的黛石,压低了嗓子说道:“淡扫峨眉这种风雅之事还是由我来吧。”
“郎君的意思莫不是我不懂风雅?”宋如是反问道。
宋如是的眉毛原本一上一下,如今皱起眉来,上的愈发靠上,下的也被迫朝上,瞧起来更为好笑。
李诃最重君子风度,奈何时移世易,所以李诃果断大笑出声,他拿过宋如是手中的帕子,笑着说道:“阿如最懂风雅。”
宋如是听见这话,感觉比说自己不懂风雅,更让人气愤些,她不自觉的拧着眉毛说道:“郎君此话何意,我劝郎君最好把话说明白。”
李诃笑着拂过宋如是眉间,柔声说道:“我的阿如无论何种模样,在我心中始终最美。”
宋如是这才些微平静下来,她不经意间对着镜子瞧了一眼,无意间瞧见自己拧着眉毛的纠结模样,不由得也笑出声来。
她笑起来的模样又引着李诃笑了一阵,两人相视而笑。
一墙之隔的三人也相视一笑,接着三人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老夫人,奴婢待会儿还用不用进去送饭?”春花搀扶着老夫人低声说道。
“我瞧着不用了,有情饮水饱,这二人怕是一日不吃,也不会饿喽。”老夫人的声音当中透出满满地愉悦来。
“老夫人说的是,只是可惜了春花姐姐烤的焦黄的古楼子了。”蜡梅惋惜的说道。
“娘子眼中如今哪里还瞧得见古楼子呢?莫说是古楼子,怕是新楼子娘子也瞧不上喽。”春花眨着眼睛说道。
“无妨,这不是还有咱们三人呢?咱们这就去吃古楼子去。”老夫人笑道。
“去哪儿吃?”蜡梅问道。
“自然是去后院。”春花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