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辛苦寻来与魏姨娘抗衡之人,又岂会与她打成一片?”宋如是对魏弋儿的突然转变,始终觉得不解。魏弋儿初入刺史府的时候,尚且步步筹谋,怎地到了四老爷府中便成了那般模样?
“张姨娘也是个有心机的,表面上与魏姨娘姐妹情深。时常的送些小物件给魏姨娘。魏姨娘即是假意与其交好,自是不会用张姨娘所赠之物,只可惜千防万防还是着了张姨娘的道儿。”夏蝉也是一阵惋惜。
“她在四老爷府中如此张扬,周围定是无一人肯帮她,即使有个别丫头察觉出不对的,怕也不敢对她明言,唯恐惹祸上身罢。”宋如是又捡了枚杏脯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当中弥漫开来。她眯了眯眼睛,心中暗道,这便是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吧。
“是啊,事发那日魏姨娘应邀去张姨娘屋中说话,哪知才走到半途,就被一个冒失的小丫头撞倒在地。她摔倒那地方离张姨娘屋中统共不过十几丈的距离,但竟然没被人发现?直到魏姨娘下身渐渐洇出了血,染了衣裙后,才被人发现。”夏蝉说到这里神『色』里也透出一丝不忍来。
“竟有此事?此事面上瞧着与张姨娘无关,但不管是不是她,最终都会认定是张姨娘动的手吧?”宋如是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
此事是谁的手笔已然不重要了,四老爷府中的姬妾可以如流水般更替,四夫人却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魏姨娘流了许多的血,后来被众人抬至屋中更是腹痛难忍,如此不过两个时辰,她便产下一个男胎,可那孩子还未足月,自是养不活的。魏姨娘哭得声嘶力竭生生昏过去四五回,齐四老爷自是心疼不已,他使人去请张姨娘过来问话,可是府中哪里还有张姨娘的身影,便是张姨娘屋中值钱的首饰钗环衣物,也俱都不见了踪影。四老爷便怒气冲冲的去质问夫人,夫人一身素衣手执了藤条,说是看错了人办错了事情,让四老爷只管家法处置。”夏蝉心中倒是对素未谋面的四夫人起了钦佩之意。处于下风,尚能扭转乾坤并能全身而退倒也不是常人所及。
“四夫人这般负荆请罪,四老爷自是满腔怒火,也不能真的下手惩罚四夫人。”宋如是了然一笑。身为府中的夫人若是身上有个好歹,莫说是让人瞧见,便是在府中窝着几日不出门,也会被外人揣度。
“正是如此,四老爷虽是气急倒也不能奈四夫人如何。这时四夫人才哭道,既是办错了事情,自然得尽心弥补。于是四夫人屋中便突然出现了两个容貌极好的丫头,四老爷也忘了悲痛,自是瞧的眼睛都直了。不过两日功夫,四老爷府中便又多出了两位姨娘。魏姨娘听闻此事,自是伤心,四老爷去瞧了她几次之后,因为不耐她日日哭泣,便也远了她去。魏姨娘心中不平,便去了四夫人哪里去讨公道,却不慎落入水中伤了身体,如今只得躺在床上将养身体,听闻已是不能生育了。”夏蝉说道最后不由叹了一口气。
“四夫人蛰伏许久,后来自是一击即中,只是可惜了魏姨娘了。”宋如是漠然道。
“不过是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若是她知晓会落到如此地步,想必当初就不会如此嚣张跋扈,她虽是可怜,可曾经被她羞辱致死的那些丫头们又该找谁说理去。”夏蝉冷声道。
“这些内情自然也是四夫人使人散播出来的吧,四夫人不仅扫清了眼前障碍,也在众人口中得了贤良淑德的名声。只是新得宠的那两位姨娘,不知能在四老爷府中得宠多久”宋如是怅然说道。
“男人之间的争斗俱都在明面之上,而女人之间的争斗往往都在欢声笑语花团锦簇之中,一直微笑的芙蓉后面或许就隐者一张恶魔的面孔。如此说来,娘子如今入了长安,也算了可喜可贺之事,不若今日咱们便借机庆祝一番如何?”夏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壶酒来,笑着对宋如是晃了晃手中玉壶。
“即使如此,咱们今日便不醉不。归。”宋如是笑着接过玉壶,对着夏蝉嫣然一笑。
自六月初六入了伏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看不见蝉身,只见蝉鸣的盛夏终于到来。宋如是偶尔隔着窗子望出去,只瞧见地上被太阳照的白花花的一片,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院中的梧桐树,枝叶密密挤在一起,像是要逃避太阳的照『射』,所以中间的树叶看起来绿意盎然。犹如春花冬雪身上的轻盈夏装。
宋如是经历了这许多事情,竟然还长高了些,寻常男装打扮出门在外竟也未曾被人发觉是女儿身,宋如是心中得意,更是仗着自己的扮相带着春花大模大样的去了平康坊。平康坊身为唐代最大的红灯区,当真是名不虚传。
红墙绿瓦,雕栏画栋,金碧辉煌,鳞次栉比,车如流水马如龙,川流不息,磨拳擦踵,满街的绫罗绸缎。
宋如是心中感叹,好一副丰衣足食,欣欣向荣,方荣昌盛,国泰民安的盛世情景。
花间小酌是平康坊中最大的青楼,环境清幽,满园春『色』。
古『色』古香的花鸟纹镂空窗后,朱『色』的轻纱随着夜风轻轻摇曳,飞舞间阵阵幽香袭面而来。
轻纱撩起一角,厅中美人若有若现,环肥燕瘦,风情万千,行动间似风中娇花弱柳扶风,细看之下,个个柳眉媚眼,双目含春,勾心摄魄。
刚刚过了戌时,就有那风流阵中的急先锋,急急忙忙的来寻欢作乐,他们在这里一掷千金,又在这里醉生梦死。当真是销金窟里望生死,棺材里面好乘凉。
“娘子,咱们还是回去吧。”春花拉着宋如是手臂低声道。
“春花莫要担心,有你家娘子在怕什么?”宋如是对着同样男装打扮的春花微微一笑,双目似一泓清水。
“娘子……”春花还要说些什么。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灵活的胖子来。
这胖子一身褐『色』圆领衫,朱『色』的革带紧紧箍在腰间,把圆滚滚的肚子勒成了两半。他头戴朱『色』纱罗璞头,浓密的眉『毛』下面嵌着一对小眼睛,乌黑的眼珠,像算盘珠儿似的滴溜溜『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