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六七点,在四水街的尽头那满是拆迁破房的街上,皮冠伟正开着面包车回家,买了很多的菜,鸡鸭鱼肉都有,那时皮安与爸爸通话,还有些小高兴。
虽说不像大户有钱人家那样,早早地一家人回家,准备丰盛的年夜饭,但皮安知道,即便这样自己已经很幸福了,自从很小的时候妈得病去世,爸真是很辛苦。
此时,漆黑的屋里,只有皮安独自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一片又一片的烟花光影闪过,听着轰隆隆的爆竹声和雨雪也掩盖不了的万家灯火的欢闹声,一阵无法言说的凄凉与无助像冰冷的雪水流进了心里。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过这样的生活?仅管有爸爸的关心、照顾和宠爱,但那又算什么?
为什么我心里开始生出种种不平,并伴随着我15年的生命而有了变化与膨胀,我想,即便爆炸、毁灭,我也心甘情愿。
突然三四个黑影从旁边的树林里窜出来,三人把皮冠伟从车上拉下来架着捂住嘴,另一人负责拿东西。
这条街几乎没几人在这住了,加上过年,爆竹巨响,皮冠伟在不时闪亮的烟花里绝望地发不出声来。
迅速地被拖到一个小巷子里,放下来就是一阵毒打,皮冠伟也试着反击了几下,但毫无用处,很快被打趴下,仿佛死了一般,身上衣服被扯破好几处,内伤、外伤,血水在寒冷的冰雨里已混沌不清了。
随即那些人开着他的面包车逃之夭夭,事后发现车子被弃置于城北的荒口坝上,一切能卖得钱的有用零件都被拆走了,面目全非。
宋岩拨通电话给身后不远的越涵,“涵哥,就这条街,你往东,我往西,完了之后,仍在这分岔口汇合。”“嗯,好。”于是各自开车到另一方向去了。
雨雪越下越大,“哥,皮安怎么样了,他爸呢?”“是啊?他怎么样了?找到没有啊?”是宋媛和妈,在电话里焦急地问。
“还没有,到时跟你们联系。”宋岩冷静地说完,就挂了。
终于在四水街的某个巷口,细心的宋岩发现了一些东西。
按说雨水天气,水泥街上很难发现车轮印的,但这里却有一处硬泥,模模糊糊可见车印,手电筒所到之处,还有些菜叶和肉末。
“一定是我爸,一定是我爸!”皮安激动地哭出来,“别激动,”转头向宋梦淮,“爸,我们分头在这片废墟里找,谁先找到就通电话。”
于是宋岩和皮安、宋梦淮分头搜寻,搜遍了整片破烂的房子、废墟之类的,都没什么发现。
宋岩灵机一动,还有地方,接着,便远远地看见那小巷里头仿佛有东西,两人心弦绷得紧紧的,走近一步,再走近一步,果然是个人影半躺在那里,貌似看见有光,一只手微微地抬了一下又放了下去,吓得两人差点尖叫。
宋岩缓缓走近,拨转他的身体,“你爸,皮安。”又惊又喜,“爸,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爸?”说着抱起他,拥在怀里,又恐慌又心疼,“爸,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吓死我了,你吓倒我了!”说着垂泣不已。
“皮安,”皮冠伟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儿子。”说罢,就完全虚脱晕过去了。
“别哭了,你爸受了这么重的伤,赶快送医院,已经拖了这么久,再拖就没命了。”宋岩冷静又急切地劝道。
两人搀着皮冠伟向街边过来,宋梦淮也刚好从那片废墟出来,“爸,开车去医院!”这时越涵也开车到了,后面一片警笛声。
“岩哥,我见实在找不到,就报了警,皮叔没事吧?”
“没事,”转而向已下车的警察交待,“警察叔叔,受伤者皮冠伟,在四水街被劫持殴打,事发地点,前面那条小巷,伤者现已重度昏迷,急需送往医院抢救!”宋岩不紧不慢。
“好小子,这么冷静。”人群中一个人在说话,是马叔叔,“爸,是马叔叔。”“呃,宋总也在啊。”马叔打了声招呼。
此时,宋梦淮已坐在车里,手握方向盘,“是啊,老马。这事就拜托你了,绝对要保留现场证据。”
“好嘞,不打扰了,我们先去工作了。”说完他们朝那巷子走去。这边,宋梦淮迅速开车把人送往了医院。
熬到凌晨三刻,医生终于出来了,说皮冠伟现在重度昏迷,各种伤口已经妥善处理,仍需住院观察,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大家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皮安要他们都回去,想自己留在医院照顾爸爸,宋岩不让,说有护士照顾就行了,但皮安不放心,争执不下,宋岩一声不响地下楼去了,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越涵只好陪着皮安说会儿话,宋梦淮站在楼梯里无聊地抽着烟。
十几分钟过去了,宋岩手里提着一大碗东西,是烧饼,“这,哪弄的?”“医院厨房喽,你一定很饿了,我们可回去了。”宋岩看似颇为轻松地回答。
在他宋岩的世界里,通常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仿佛一切又都与他有关,他总是那么冷静、细心地照顾着所有的一切。
“我也回去喽,有事叫我们。”越涵拍了拍皮安的肩膀,也跟着走了。
空荡荡的楼道里,皮安手提着那烧饼,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这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大年初一,凌晨一、两点,宋岩父子俩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外面真是冷,家里就暖和多了。
于连洲、程妈和媛媛仍在等,电视开着,奶奶已经去睡了。“回来了,回来了。”于连洲开门后叫到。
宋岩和爸爸一进屋,媛媛就迫不及待地问,“哥,皮安怎么样了,他爸呢?”那边于连洲道,“程妈,很晚了,你也去睡吧。”“很好,没事了。”宋岩累得几乎睁不开眼,也没力气和心情再说了,等宋媛再要问,他已经颠颠倒倒地上楼去了。
“儿子,热水已经烧好了。”于连洲嘱咐道,“哥...”宋媛见没回应,也没好气地也跟着上楼了。
一进门,宋岩就脱衣解带,放下热水,奔进浴缸里,好好舒解下这疲劳劲儿。
宋岩的房间设计颇为讲究,书桌前是一扇斜视窗,即便正午阳光也能照进来,光线充足,再后靠墙的是大型古木书架,上有各种宋岩收集喜欢的书和学习资料,最里边则是一个巨大的衣柜室,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冬衣夏服,领带鞋帽等等,一应俱全。
银白色祥云屏风后是一张大床,床头墙壁上一棵蓝树,通电后发出幽蓝色的光,把人带到宁静清凉的梦中;床头柜摆着一盆银皇后,书架旁边则是龟背竹,窗台上是特色郁金香。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与温馨,宋岩若有什么烦心事,只要一到自己房间,就会舒心放松不少,这会从浴缸出来,就倒在床上,呼呼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