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将尽,灯芯有气无力地燃着,巨大的阴影有如怪兽之口把整个房间笼罩在内。
褚渊的视线一直凝聚在躺在床上的褚陶的脸上。大约因为进食甚少,褚陶原本饱满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颧骨的突出让他显出老态来,鬓间的白发尤为明显。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他到底是怎样看待他……这些庶子?
他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没有时间去思索了,褚渊的眼底幽光疾速地闪动了几下,就像飞鸟在夜间惊动飞起。
他站了起来,虽然知道侍卫在门口守着,出于本能仍是快速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然后端过架子上的水盆放倒了床前,从怀里摸出了一叠草纸。
这种纸算不上多好,但是很吸水,覆在脸上后,一层层的叠加起来可以使人无法吸气,一般十多张就够送一个人走了。
虽然预见到了那个结果,褚渊的手却没有一点颤,很稳的在水中展平了第一张纸,然后,轻轻的揭起来,向褚陶脸上盖去。
“哥——”窗子猛地一响,有人捶在窗子上。
外头两个侍卫大惊失色,不待他们去捉人,那人已经使出全力跑了过来。
“哥,你在做什么?”褚寒紧盯着褚渊,眼里全然不信。
听到声音的时候,褚渊心一惊,顺手把纸团成一团捏在了手心里。这时候褚渊手才有点颤,他不自觉地往床上看了一眼。昏暗中,褚陶仍是静静地躺着。
“没干什么,大半夜的你跑这儿做什么,来人,把九爷送回房去。”褚渊咬重了“送回房”三个字。
侍卫立即上来“扶”住褚寒。
褚寒身上的外袍散散披着,暗扣都没有系,感觉到两个侍卫用力,他猛地挣开了两人,声音里透着恐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
褚寒跑到床前,双手一块掀翻了那水盆。
他素不上进,不爱念书,平日也有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围在他身边,专意讲些乐子逗他开心,寻常故事没意思,那些血腥秘史他听了不少,这种杀人法子里头也讲过几回。
褚渊有些吃惊地看着褚寒眼里含着泪,却直着脖子对着自己。
“你想让他死,也得问问我。他再偏心三哥,也是我爹!”
像是一柄铁锤敲在心脏上,褚渊头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鼓了起来:“你懂什么?你把他当爹,他有没有当你是儿子!”
“我不管,别人说的我不信,我要听他亲口跟我说!”
这些日子,母亲疯了,父亲昏迷不醒,褚渊忙着跟褚直斗,九娘忙着要做王妃,谁管过他?都当他是小孩儿,都当他什么也不懂,谁问过他的感受,问过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啪——”褚渊一掌打在褚寒脸上。
“你疯了不是,他不会醒过来了。我是为了我们……为了褚家,为了九娘,也是为了你。”褚渊深深望着褚寒,像是在说服褚寒,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对,他是为了镇国公府,不落入那野种手里!
“你撒谎——你是为了你自己!”挨了一掌,褚寒脸上的表情从不相信极快地转变成愤怒,鲜红欲滴。
“你要是为了我们,怎么会这样对待他……”褚寒指着褚陶嘶声大叫,声音传出去很远。
“把他给我拖下去,他疯了,把他关起来,给我关起来!”褚渊脸呈现可怕的青色,不知是暴怒还是被褚寒一语道破。
“我不走,不走……”褚寒极力反抗,但很快就被捂着嘴拖了下去。
房间里恢复了宁静,褚渊望着一室狼藉和那静静躺着的人,总觉得他似乎就在那里看着……
油灯猛地一跳,褚渊像是被吓了一跳,动作极快又极乱地把那叠草纸塞到袖中。“来人……把这里打扫干净。”声音里也透着紧张,仔细一听,又似乎有些逃之夭夭的解脱之感。
“国公爷……”侍卫从外面进来,并没有看向床上的褚陶,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我有些累了,把九爷送回去了吗?”褚渊面容晦暗。
“已经送回去了……”
侍卫刚说了这一句,外头忽然响起了急骤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来。
“属下已经把九爷送回去了,还叫人好好看着他……”那侍卫以为是褚寒又跑了回来,正极力辩解时忽然看清来人不是褚寒,而是秦管家。
“国公爷,不好了,贵妃、贵妃天亮就要来探病!”
秦管家是刚躺下得到的消息,他立即光着脚穿上鞋就来了。
这个晚上,秦管家同样睡的很晚。
褚渊走出房间,站在台阶上朝东方一望。只见东边的天上,已经隐约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原来,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宫门刚刚开启,这消息送的算是最快了。
“贵妃怎么忽然要来探病?”褚渊回身抓住秦管家。
秦管家浑身都在打颤:“我不知道……老奴不知道啊!”
镇国公昏迷不醒的消息褚渊早就上了折子,贵妃早早不来,偏要他准备动手的时候来,贵妃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秦管家越想越害怕。
“怕什么?都给我回去准备迎驾!”褚渊一把推开了秦管家。
来吧,都来吧!他要看看褚直这个嫡亲的姐姐怎么把手伸进镇国公府!
“国公,老太君昨夜一直安安稳稳的呆在石桥坊,好像……没有回来的意思。贵妃既要探病,是否将老太君请回来?”褚渊的一名心腹侍卫急道。
这样看来,老太君似乎并不想阻拦国公得到花月楼了。老国公昏迷不醒,若是老太君回来,也好给国公爷做个证,当日老太君可是看到“褚陶昏倒”了。
“糊涂,你怎知老太君不是刻意而为?”这名心腹说完,另外一个侍卫就道。
褚渊举手示意他们停止争论:“她回不回来都随她的意,就算不回来我也有法子。”
这国公府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再则当时褚陶晕倒为多人亲眼目睹,母亲罗氏也在疯癫之中,他有什么好怕的?
落雪宫
刚到辰时,小太监高亮就来催促了。高亮是高英的干儿子,现在也跟着一起在大明宫服侍皇帝。
“圣上已经等着娘娘了。”高亮的声音又细又长,撕裂了清晨的安宁。
“本宫已经好了,走吧。”褚雪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妆容,那张脸就跟戏台上的抹着□□的青衣似的。
武靖帝恩准褚贵妃同辇而行,所过之处,行人回避,加上时辰尚早,不出半个时辰就遥遥望见了镇国公府的门楼。
“贵妃,你可知镇国公府曾是前朝殇帝的行宫?”武靖帝忽然说了一句。
褚贵妃头微微垂下道:“这个我倒不知,只知国公府是后来重新修建的。”
“你年岁小朕许多,不知道也是自然的。”武靖帝的手覆在了褚贵妃手上,虽然昨日受到那般□□,褚贵妃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一动不动。只有透过车帘看到前头开路的武靖帝的两个心腹侍卫陆蔚和公孙簪的时候,褚贵妃的视线才略有凝滞。
这两个人都是武靖帝的爪牙,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儿,却极少一块出现,怎么今日都带上了?
褚贵妃余光慢慢扫过跟随武靖帝出宫的随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才略感心安。
御驾到了镇国公府门前,镇国公府三门齐开,大红毛毡从外直铺入内。
褚渊跪地接驾:“臣等恭迎圣上、贵妃娘娘,圣上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
武靖帝道:“起来吧,朕和贵妃是来探望老国公的,还请国公带路。”
二话不说就要去看褚陶,好在这么短的时间褚渊已经准备妥当,把褚陶移到了昔日的居住之地。他站起来伸手请道:“圣上,请。”
未几,武靖帝和褚贵妃便到了褚渊养病的地方,看见褚陶一无知觉地躺在床上,褚贵妃立即垂泪了。
褚渊有条不紊地回答褚贵妃的问题,又有太医来为褚陶把脉。褚贵妃并未露出怀疑褚渊之色,不过提出想单独和褚陶说几句话。
褚渊默默退下,见门口、台阶和回廊下站的全是御前侍卫。
“国公爷,娘娘只是想跟老国公说几句贴心话,国公也未必能听得见,只是一番父女之情罢了,您还是那边等会儿。”高英笑道。
高英说的好听,褚渊却知自己必须按他的意思远离此处,他也不知道褚雪到底发现了什么没有,能做的只有等。
“圣上,国公已经到亭子里休息了。”高英回来禀告武靖帝。
大约因为昨日服食了紫霄丹,武靖帝连夜批了一夜折子,到现在还没有困意,他兴致勃勃道:“好,叫陆蔚和公孙簪进来。司马良在外面随时听令。”
其实论忠诚,武靖帝更信赖司马良,但陆蔚和公孙簪却是他最爱的“毒蝎”。
褚贵妃听武靖帝叫陆蔚和公孙簪进来,心底就打了个寒颤。她直觉武靖帝要用这两个人对付褚陶,此时褚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宛若死人,如何是两人的对手?武靖帝要用什么法子折磨他?
褚贵妃想错了,武靖帝真正想折磨的人不是褚陶,而是褚陶和她。
“开始吧。”武靖帝挥动了一下拿在手中的佛珠,随意坐在了椅子上。
窗子半开,司马良背对着窗子,站在几米之处的台阶下,一双精光内敛的虎目戒备地扫过四周。侍卫们也都是背对窗子,但只要有一点声音,都能迅速地闯进来护驾。
屋里,陆蔚和公孙簪听到武靖帝的声音一下没反应过来。武靖帝的动作他们是熟悉的,但这次竟然是贵妃娘娘……
不过看见武靖帝的脸色,两人很快反应过来。
作为武靖帝的鹰犬,陆蔚和公孙簪也在不时暗中较量,明白过来武靖帝的意思后,陆蔚望着那平日根本不敢妄想的“肥肉”几乎要狂笑,他第一个朝褚贵妃走了过去。
褚贵妃的表情难以用“花容失色”来形容,她视线从床上的褚陶扫到武靖帝脸上,再从纹丝不动、含着阴冷笑意的武靖帝脸上扫回没有任何感觉的褚陶身上,终于明白过来,她今日是难逃此劫了。武靖帝甚至不命人堵上她的嘴,不但为了刺激、羞辱褚陶!也是笃定她为了自己的声誉也不会叫出来。
正如武靖帝所料,即使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爆发,褚贵妃仍是咬紧了嘴,一声不吭地抵抗那抓向自己的四只爪子。
武靖帝看到她眼睛的恨和怒,唇角朝上,胡子抖动,无声地笑了几下。
褚贵妃挣扎的厉害,陆蔚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褚贵妃的衣裳,还被褚贵妃扇了一巴掌。
窗子半开,这声音传出去,外头的侍卫却是纹丝不动。
“不好……”公孙簪上前一把捏住褚贵妃的下巴,原来褚贵妃预料到躲不过此劫,意欲咬舌自尽。不过那公孙簪颇有经验,一见褚贵妃神情不对,就预料到她会有此举,在褚贵妃刚刚用力之际就卸下了褚贵妃的下巴。
武靖帝微微皱眉,这样一来,褚陶可就听不见他女儿的呻/吟了。
“一起上。”武靖帝有些恼怒。这两个狗东西竟然还制不住一个女人?
陆蔚和公孙簪听出武靖帝的怒意,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再也不敢有怜香惜玉之心,且这拼死反抗的绝姝也激起了他们的兽/欲。
公孙簪从褚贵妃背后抱住她的胳膊,陆蔚抓住褚贵妃的前襟,用力向两边一撕,那名贵华丽,绣满牡丹、孔雀的华服就应声从中裂开。
日思夜想、美玉无瑕、娇软喷香的酮体就在面前,还是贵妃娘娘,陆蔚哪管褚贵妃一脸泪,踢蹬着腿儿反抗,一伸手就摸了上去,嘴压在褚贵妃脸上亲个不停。
他心里清楚武靖帝为何要这般,依他的性儿就该直接脱了裤子,不过还要等武靖帝发话。
陆蔚吮咂有声,公孙簪憋红了脸忍着,武靖帝欣赏了一会儿,视线猛地扫向床上。
褚陶躺在那儿,依然宛若熟睡一般。
“褚陶啊褚陶,你快醒来看看你的女儿,她嫁给朕,朕可没亏待过她,你看,我让她如此快活,你看见了吗?”武靖帝在褚陶耳边轻轻说着,一面注意着褚陶每一分变化,可是……什么也没有。
“废物,还不给我上!”武靖帝的佛珠撞击到褚陶面颊,褚陶依然一动不动。
“娘娘,您就好好受着吧。”陆蔚狞笑着脱下了裤子。
“砰——”一声巨响,让陆蔚屁股一凉。
武靖帝一下站了起来。
来了,他就知道褚陶这个老匹夫在玩把戏!
可是外头响起的却是司马良的声音。
司马良在外头大叫:“圣上不好了,国公府走水了!”
这个时候走水?
“褚渊在哪?是哪走水?”武靖帝沉声道,怀疑地看向床上的褚陶。褚陶没有任何变化。
“回圣上,火从西边烧起来的,国公在东边的亭子里有人看着;火势诡异,还请圣上立即移驾……”司马良说道这里就闯了进来,看见房里情形时极快地垂下眼睛,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司马良沉稳机智,遇事颇有见地,武靖帝立即听从司马良的劝告打算离开这里,只是在走之前……
“把这个贱妇给朕缢死!”武靖帝恨道。
“圣上,国公还在外头,若是被不明真相之人加以渲染,恐怕有损圣上威名。”司马良立即道。
陆蔚和公孙簪嗅到呛人的烟火气,急着想逃出去,但武靖帝不走,他们也不敢妄动。
武靖帝思考了一下,这里毕竟是国公府,怕是很快就有很多人前来护驾,真是便宜了这个贱人!
“那就把她带回去。”
武靖帝说完就走了,陆蔚和公孙簪急忙跟上。皇帝又没说留谁带褚贵妃,那自然就是司马良了。
武靖帝走了,外头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马上就会有人冲进来,司马良没有犹豫,立即大步走向不着寸缕的褚贵妃,低声道“娘娘得罪了。”双手却是快速地给褚贵妃穿上了衣裳,最后才捏住褚贵妃的下颚向上一提。
“杀了我——”褚贵妃嘶声道,她料到司马良不会动手,一头朝柜子上撞去。
“娘娘,您现在死了,圣上只会迁怒于您的父亲和镇国公府。那么,您这些年的功夫都白费了。”司马良拉住褚贵妃,他没有多少时间,只用最简短的话告诉褚贵妃隐忍。
褚贵妃一怔,望向司马良的眸中浮现泪光。
司马良不敢再看,心道为什么这样天仙一样高贵的人儿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天道不公!
“娘娘,您能自己出去吗?”司马良问道,却是在提醒褚贵妃。武靖帝说“带她出去”,并不是让司马良把褚贵妃给救出去,只是给司马良一些时间掩藏住褚贵妃的狼狈,别叫进来的人看见了,若是看见了,那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褚贵妃听见声音已经到门口了,点了点头:“我可以。”
司马良立即站起来大声道:“娘娘和老国公都在这里——”
火是从西边耳房烧起来的,在那之前,司马良曾经带人检查过两侧耳房,一切都是安全的。
看到浓烟,褚渊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武靖帝若是在国公府里有任何闪失,他有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褚渊立即叫国公府的侍卫前去救火,却被高英拦住。武靖帝今日的来意高英能猜到七分,再说带的侍卫也不少,先确定武靖帝无事再说。至于国公府的几间房子和里头半死不活的老国公算得了什么呢?
高英看到武靖帝在陆蔚和公孙簪的护卫下出来了才示意褚渊救火。
武靖帝回身皱着眉头看房顶上的黑烟,这火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很快就被熄灭了。
“圣上,这火好像不是国公放的。”高英凑近武靖帝悄悄道。火起来的时候,褚渊脸上的吃惊不像是假的。
如果不是褚渊,那就是……武靖帝阴冷地看着穿上衣裳,跑出来的褚贵妃和她后面被人抬出来的褚陶。
好你个褚陶,以为假死朕就信了?!你敢放火烧朕,朕就灭你全族!朕就不信掘地三尺找不到那东西?!想到迎允三日都未现身,武靖帝面色沉的可怕。
褚渊见武靖帝和褚贵妃无事才松了口气,他正欲请罪,高英却阻止了他:“国公,圣上好不容易来你家一趟,还是同贵妃娘娘一块探病,你竟然惹出这么大乱子,你可知罪?”
褚渊立即伏地叩头请罪。
“去请贵妃过来。”武靖帝看向那边没有一丝人色的褚贵妃。褚陶不是受不了他折磨他的女儿么?
褚贵妃慢慢走到亭子里,旁人看着她还是贵妃,她却知道武靖帝不过是还在酝酿用什么法子折磨自己,但她既不能喊也不能叫,因为武靖帝是天是地,是大熙朝的主宰。
“贵妃,快来,可受惊了?”武靖帝含笑问道,陆蔚和公孙簪也“关切”地望着她,褚贵妃已经麻木,轻轻的摇了摇头:“臣妾尚好。”她也不问跪在地上的褚渊,似乎一切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可武靖帝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眉头一皱:“贵妃,国公疏忽大意,酿成火灾,险些伤及老国公,你看如何处置?”
武靖帝根本没有提及自己,那是因为完全没有必要,他想看的是褚雪还能怎样表达“忠心”?!
褚贵妃知道武靖帝完全是想玩/弄自己,她垂下头,指甲把手心掐出血来:“臣妾愿代国公受罚,还望圣上开恩。”
褚渊暗自吃惊,褚雪竟然愿意庇护国公府?
武靖帝心里滑过残酷的快/感,这褚雪终于知道自己是抗不过天的。
“哈哈哈……爱妃竟然怕成这样,难道朕是一个苛刻之人么?”武靖帝的笑声诡异的尖锐,就连陆蔚和公孙簪也觉得异常,听到的人都觉得耳朵难受,但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褚贵妃想不到武靖帝又想到了什么变/态的法子。
“爱妃请起,国公请起,朕不过是告诫你万事都要小心罢了,下一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武靖帝的话让人前后摸不着头脑。
褚贵妃心里一惊,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是武靖帝是因为吃了紫霄丹?
武靖帝没有发现自己的笑声是那么尖锐,他满意地看着褚渊紧张的表情:“你要好好谢谢你姐姐,对,贵妃是你姐姐。爱妃,朕、朕记得你还有一个弟弟,跟国公不是一个父亲……对吧?”
褚贵妃心里一惊,受万般侮辱也没有这个惊吓来的大。
“是。”但是她不敢撒谎,怕更引起武靖帝的怀疑。
“嗯……我听说昨日他们还在比试厨艺,国公府的火气既然这么旺,差点烧着朕。国公,你说,你要不要给朕烧两道菜压压惊啊?!”
褚贵妃绷着神,一口气也不敢喘。
褚渊大松口气:“谢圣上不杀之恩,臣这就去准备。”
武靖帝目中冷光一闪,转向褚贵妃:“还有你那位弟弟,就一起吧。”
褚贵妃整个人犹如被撕成了碎片,武靖帝根本不需要她说“是”或“不是”,她但凡露出一点颜色都会加剧武靖帝的怀疑,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褚直避过一劫?
茫然中,褚贵妃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那臣这就去石桥坊传那如玉公子来。”
是司马良,褚贵妃猛然惊醒看向司马良,正巧司马良转身向外走去,转身的瞬间,司马良的视线好似无意地掠过褚贵妃,但他立即头也不回的走了。
“贵妃,请吧。”高英的身躯挡住了褚贵妃的视线。
褚贵妃回过神来,武靖帝已经起身了。
“贵妃,来。”武靖帝朝褚贵妃伸出了手。
明知道那是一个吃人的恶魔,褚贵妃还是抬起了手。
武靖帝让褚渊下去准备,待那如玉公子来后,他要亲眼看两人展示厨艺。
褚贵妃自幼生长国公府,武靖帝不需旁人指引,就由褚贵妃伴驾游览国公府。而褚陶,已被褚渊安置到另外的地方。
褚渊暂时得到喘气的机会,所有事都透着诡异,贵妃前来探病,忽然起火,圣上对花月楼庖厨大会一清二楚,他要跟褚直再度较量……都是褚直!
但褚渊没有别的办法,也许这是个博得圣上青睐的机会,只要他再次打败褚直!
秦管家亲自来接潇天河和齐盛,让文王大吃一惊,文王一早就得到了武靖帝带着贵妃去国公府探病的消息,还不知道其中详情,留下秦管家细问,心下骇然,难道武靖帝知道他一直在密谋花月楼?武靖帝是冲着谁来的?
作为武靖帝最“宠爱”的儿子,文王比其他人更清楚武靖帝并不是最“喜欢”自己,而是更不喜欢太子和其他儿子。在帝王的眼中,会有什么亲情呢,武靖帝如此,文王也如此。
在武靖帝活着的一天,他不会希望看见任何一个对他具有威胁的继承者出现,太子那么讨厌,就是因为满朝文武都在颂扬太子的贤能。
文王越琢磨越觉得冷气直冒,他立即召集心腹商讨该如何应对。这时,高亮忽然来宣文王速去镇国公府赴宴。
文王登时坠入冰窖,他立即派人进宫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张皇后,也就是他的母亲,一面尽量拖延去镇国公府的时间。
奈何不管他动作多慢,到镇国公府那几里地总有尽头的时间。
在镇国公府门口,他竟先遇上了御前侍卫司马良。
看见司马良,文王反应过来,这司马良好像是奉命去接如玉公子去了,怎的空手而归?
司马良看见文王,想到应是武靖帝宣召,冲文王一礼,与文王一块进去见武靖帝了。
褚渊原来在前院大堂设宴接驾,不想武靖帝在国公府游览了一番后,觉得稻香村的翠屏园景色更为怡人。
褚渊便命人在翠屏园设下筵席,露天赏景。
文王到的时候,武靖帝正坐在上首,右下坐着褚贵妃,再往下是褚九娘。
如今老太君不在府上,罗氏魔疯,褚渊尚未娶妻,褚九娘亦是褚贵妃之妹,出面作陪合情合理。
不过九娘今日将往日那些嚣张跋扈都收了起来,笑的温婉节制。这褚雪可是褚直的嫡亲姐姐,再不一个爹,总是一个娘。武靖帝一大早就带着褚雪到国公府探病,这是多大的天恩!
九娘生怕武靖帝忽然问起来老太君或褚陶,一直提心吊胆候着,好在天子威严,当众似乎避讳跟她说话,除了开始的时候上去跪拜了一次,并没有跟她说多余的话。
五月风和日丽,翠屏园四周的蔷薇和玫瑰开得如火如荼,香气弥漫。这样的美景中,看见司马良空手而归,武靖帝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回圣上,那如玉公子昨日比试后便外出寻妻未归……”司马良从容地将打听到的顾二娘坠崖一事讲了一遍。
武靖帝阴沉的视线落在司马良身上,对这个一直忠心不二的侍卫产生了怀疑,这并不是武靖帝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而是他的一种狡诈的本能。
“父皇,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玉公子已经败于国公之手,花月楼现已统归国公掌管。您想试试花月楼的厨艺,找国公是错不了的。”文王说道,他并没有多顾忌褚贵妃在场,褚贵妃受不受宠,没有人比张皇后更为清楚。
武靖帝心想“那如玉公子当日滴血认亲,被赶出国公府,不是褚陶的儿子可能性极大,但那老太婆又为何要将他认为义孙,还指使他与褚渊争夺花月楼?这里面颇有可疑之处,我宁愿错杀一万,也不愿放过一人。褚陶既然装死在床,那就是我最好的机会扒掉镇国公府这个眼中肉中刺。他独身一人有甚可怕,我只需叫陆蔚和公孙簪带人去把他抓回来……”
武靖帝想到此处,眉毛一动对众人道:“朕今日来并非为口腹之欲,一是探病老国公,二是要帮国公和贵妃解开心结,所谓家和万事兴,朕按民间说法,也算是褚渊、如玉公子的姐夫……”武靖帝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转向陆蔚:“陆蔚,既然如玉公子家里出了事,你就带人去帮一下忙,早些帮他找到妻子,然后再将他请到这里。”
陆蔚岂会不知武靖帝什么意思,出了国公府立即点了两百一等一的鹰犬,出城捉拿褚直去了。
司马良见武靖帝不再派他去办事,脸上也没有失望之色,默默地站在一边。
武靖帝处置完这件事,视线一扫看向文王,又转而瞧了褚九娘一眼,笑道:“其实今日还有一件喜事,祁儿,我听说你瞧上了贵妃的妹妹,已经下聘要迎娶她为妃了?”
文王后心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跪下道:“是,儿臣已经禀告母后,还望父皇成全。”
褚九娘只算是侧妃,文王打心眼里瞧不上褚九娘,自然也没多上心。但是按照本朝律例,皇子娶亲,凡是有等级的一律要向礼部报备,文王连在张皇后面前都没提一句,这事儿也是刚开始准备办,武靖帝就已经知道了……
武靖帝这分明是在敲打文王他还没老死呢。
九娘一脸娇羞,全然不知武靖帝跟文王是什么情况。
“哈哈哈,这是好事,父皇我哪有不愿的,我看九娘她品貌端正,人品贤淑,将来必是一位贤内助,父皇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厢父子一派祥和,那边褚渊已经带着“南潇北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筵席。
褚渊现在比先前镇定许多,尤其是打探到翠屏园内武靖帝父子的对话。
看来,圣人宠爱文王的传言不是假的。
“国公,都已经准备好了。”潇天河道。
“那上菜吧。”褚渊道。
虽然武靖帝点名试褚渊的厨艺,褚渊却不可能每一道菜都亲力而为。在潇天河和齐盛的建议下,褚渊选择了灌汤黄鱼和乌鱼蛋汤这两道菜亲自操刀。
灌汤黄鱼是选用肉质鲜嫩无比的大黄鱼为原料,却不切腹去肠,而是在鱼的嘴鳃之处,划一小口将腹中物与鱼骨取出,然后灌汤封口进行烧制。
上桌之后,拿筷子戳破鱼腹,夹裹着粒粒小珍珠丸的清泓汤汁缓缓涌出,堪称视觉盛宴。这道菜是齐盛的家传绝活。
乌鱼蛋汤是把乌鱼蛋洗净去腥之后放入凉水锅,经大火煮沸后捞出,用清水过凉,将蛋身一片片撕开放入吊煮多时顶级清汤中熬煮,最后勾芡调味出锅,这道菜入口略微酸辣,鲜香怡人,不但开胃,更有极好的滋补养生作用。
褚渊明显没有时间吊制清汤,但潇天河有,从王府别院取来之后,直接放入撕开的乌鱼蛋就成了。
袅娜的香气传入鼻腔之中,闻一口甚至让人忘记了俗世的烦恼,世界像纷纷扬扬的泥沙,在水中慢慢沉淀,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在菜香之中褚渊重新变的自信起来,这顶级的味美,相信武靖帝吃了之后,一定能够对他、对镇国公府有一个改观。
褚渊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以为是开始,一切却已经结束了……
宣化十九年五月初七,武靖帝驾临镇国公府,镇国公褚渊伺机在灌汤黄鱼、乌鱼蛋汤中下毒,密谋杀帝,不幸失败。帝归宫后吐血不止,命神卫军总指挥使朱照率三万神卫军捉拿逆贼褚渊,抄镇国公府、花月楼,诛其九族。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