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芳草繁盛惹人爱,百花争艳渐次开。
百花争艳的同时柳絮落满飞,飘散半边天。
杨花入水如浮萍,子规声像“不如归去”。
张缘一和苏酥不知不觉离开小镇已经有一年多了,按照师傅的要求,也终究是快要到了潮湖书院。
苏酥虽然年龄上已经十八岁了,但是心性上依旧还是个孩子,在这百花盛开的季节,更是把这位少女的心激活了。
一路上追赶蝴蝶,逃避蜜蜂,各种各样的鲜花满头插,还特意编了一顶花环,在万花丛中跑来跑去就像是一位仙女一般,美丽动人。
花的芬芳鲜妍,蝶舞亦口爱,小女更惹人!
张缘一牵着白马低头看了一眼地图,按照地图上来说,他们此刻离书院只有几十里路,大概明日就能到达。
虽然马上就要到了,但是张缘一的心情却莫名其妙没有了那份期待,甚至是有些难过。
苏酥向来心细,她知道哥哥又想起师傅了。
她踮起脚将手中的花环戴到张缘一的头上,欢快地说道:“哥哥你看,我给你新编的一顶花环,喜欢吗?”
张缘一摸了摸苏酥的头,点点头,看向远方,没有说话。
苏酥喜笑颜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胜过整个春天的花朵。
苏酥突然想起当年三人一起在七里海唱歌的情景,情从心来,带着稚气的甜美声音歌唱道:“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张缘一问道:“这首歌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你哪里学来的啊?”
苏酥咧嘴一笑,“网抑云。”
张缘一:“......”
苏酥嘻嘻一笑道:“和哥哥开玩笑的啊,是小时候娘亲教给我的。”
张缘一点点头,难得露出了笑容,说道:“很好听啊,再唱几句给哥哥听听呗。”
苏酥见张缘一笑了,心底也甘之如饴,放声歌唱道:“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悠扬的歌声回荡在山林之间,白马花丛蛱蝶飞舞,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之下拉得极长极长,一同去往远方。
多年以后一场大雨惊醒了沉睡的我,
突然之间都市的霓虹都不再闪烁,
天边有颗模糊的星光偷偷探出了头,
是你的眼神依旧在远方为我在等候。
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师傅你放心。
——
大唐,枯叶寺
有一落魄白纸和尚,闯入寺门,一路至上钟楼,敲响梵种,钟声回荡,群佛俯首,菩萨低眉!
枯叶寺内,一身穿僧伽梨袈裟的得道高僧,闻声飘然而至。
落魄白纸和尚跪倒在地,悲痛欲绝,“我在有生以来最痛苦、最难熬、最无所适从的时候,从北燕到西晋,走遍整个七星大陆。沿路遍寻大大小小百余座佛寺,听过诵经,住过禅房,与数十个主持僧侣相谈,无果。如今来到枯叶寺,试问大师究竟什么是佛法?究竟生而为何?究竟如何成佛?”
僧伽梨袈裟高僧双手合十,面容慈善,身后金光法相显化,低眉道:“佛不渡人!”
落魄白纸和尚幡然领悟,他眼含泪水,轻声说道:“佛不渡我,我自渡!”
三千世界三千佛,竟无一尊来点拨,于是甘踏这浮生,我自己来渡我。
那一日,落魄白纸和尚立地成佛!
——
北燕,潮湖书院
一位面容枯瘦的穷酸书生,此刻趴在一张破旧书桌之上没有动静。
“先生,咱们这个月的米又吃完了,又要下山去化缘了。”一位小书童刚从外面回来,捣鼓着一个空米罐子。
“呯,啪!”见到自家先生这副样子,小书童还以为先生一命归西了,空米罐子落地碎落一地!
他一路小跑过去,伤心欲绝喊道:“先生......”
但是还没跑到头,声音就逐渐小了下来,原来是书生翻了一个姿势,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他眯着眼睛看着小书童说道:“化缘的事情你轻车熟路,自己决定就好了。”
小书童气呼呼,哼哧哼哧地走过去,一把夺过椅子踩上,许是觉得不够高,又一个跨步踩上书桌,刚好和穷酸书生直视,他双手叉腰,怒气冲冲说道:“要我假办和尚化缘,是你这先生的失职,我大人有大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认了。但是方才你居然在偷懒睡觉,是不是再也不想考进山上那座书院了?!”
穷酸书生笑着摸了摸小书童的头,打趣道:“小小年纪,没大没小的,哪里来的这么多乡哩俗语,歪门道理啊!是不是跟隔壁那位小姑娘学的啊?”
小书童一听到隔壁姑娘,瞬间满脸通红,他一把拍开穷酸书生的手,恼羞成怒道:“别打岔!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答复!”
穷酸书生看着小书童一脸认真的表情忍俊不禁,马上又憋住笑声,一脸严肃!
他把小书童抱下书桌,无奈说道:“好了好了,先生答应你,今年就考进书院。”
“哼!”小书童冷哼一声,一脸的老气横秋,无可奈何道,“唉!这些话某些人去年也是这么说的啊。”
穷酸书生摸了摸鼻子,汗颜道:“今年一定,今年一定!”
小书童摇了摇头,哀叹一句,“吾命途多舛啊!”
皱着眉头,收拾起陶米罐子的碎片,有些伤心,看来又要重新烧一个了。
然后就去里屋穿上一件破僧袍,僧袍太大几近拖地,他手上持一根与他人差不多高的行山杖,下山化缘去了。
穷酸书生看着小书童下山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四周一看,书桌上的书籍一扫,衣袖里一塞!
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椅子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穷酸书生干脆直接躺在地上,满面朝天,双手枕在脑后,他缓缓开口道:“果然以凡人之躯还是有些勉强啊。”
刚才其实小书童并没有感觉错,他是真的死过去了,以凡人之躯死了一次。
他又从衣袖中取出书籍,慢慢翻开,竟然是那《春宫玉女图》。
里面全是一些光溜溜,白花花的女子,他忍不住小声笑出了声,“真是人间绝色啊!”
——
青城山,朱雀峰
一张简单的石桌上,放着一套简单的茶具,简单的清风吹拂,简单的三人赏着简单的风景。
三人分别是一袭素色道袍的青城山掌门端木恒,一身橘色道袍的夏冲和一位腰佩大刀蓄有虬髯的江湖客齐泓当。
端木恒静静调茶,氤氲蒸腾,他专研茶道许久,如今这一手调茶术早已炉火纯青,只见他手掌几次翻转,茶水悬于空中却不飞溅丝毫,循环于茶杯之中。
端木恒将手中调好的茶水隔空推向齐泓当,怎料齐泓当摇摇腰间的酒葫芦,再次将茶水推回来,白白辜负了他一番好心。
他又看看夏冲,后者不屑一顾,“我喝茅台飞天的。”
端木恒:“......”
看来只能自己慢慢品了。
齐泓当听到茅台飞天,马上来了兴致,他提起酒葫芦到夏冲身边,挤眉弄眼道:“兄弟,匀一点?”
夏冲倒也不是多好酒,也就是喜欢藏酒罢了,看了对方一眼,出手阔绰直接拿出一坛来。
齐泓当接过酒,打开泥封,直接豪饮一大口,满脸享受,对着夏冲竖起大拇指道:“过瘾!”
齐泓当成名江湖已久,向来就有千杯不倒的美誉,这对于常人来说一口就倒的茅台飞天,在他这里却恰到好处。
醉倒他不至于,也不会让他觉得寡淡了。
其实对于修士来说无论是人间酒肆酒水还是仙家酒酿,稍稍运功都可以将醉意消散。
但是这又是另一种说法了,毕竟一旦踏入修行吃喝拉撒睡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更多的只是一种闲情雅致罢了。
端木恒摇摇头,他如果真的要以凡人之态饮酒,恐怕半口都喝不下去,倒是这一杯茶,慢慢饮来,他可以赏完一整场落日余晖。
此刻端木恒开口道:“齐大哥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齐泓当嘿嘿一笑,“这些东西都是迟早的,说了要走就绝对不停留。”
他又看看端木恒说道:“我是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小辈,如今已经成为贵为一宗之主的存在了。”
犹记得当年第一次来青城山,就有一位小道童看他腰间佩戴大刀,面色严肃,以为是来寻仇的,拼了命挡住他的去路,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齐泓当向来率真,不想过多纠缠,就一掠而过,他当时毕竟境界已经颇高了,但是谁曾想这个小家伙,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居然还真的就给他跟上来了。
最后没有办法,他扛着年少时候的端木恒就往祖师堂去,一路上没少欺负端木恒。
端木恒说道:“当年齐大哥的‘大恩大德’我可还记得的,找机会还是要和你好好唠唠的。”
齐泓当摆摆手,瞥了一眼道:“小了!格局小了,贵为一宗之主这些东西还是能忘就忘了吧。宗门事务繁重,你要把精力多放在宗门上才对。”
现在的齐泓当要说打架同境之内能够看上眼的还真没有几个,但是端木恒不一样,因为他还是压了他一境,这一境就值得他先认个怂。
端木恒呵呵一笑。
夏冲难得开口道:“齐大哥去过苏家了吗?”
他所谓的苏家也就是曾经的四大家族苏家。
齐泓当蓦然眼神一凝道:“去了,和我们预期的一样马涛死了。”
当年夏冲游历江湖,发生的事情极多,马涛就是在那时候结识的挚交,当然齐泓当也算一个。
那时候的他们都是年轻小辈,只有齐泓当年纪岁数大了他们一截,在修行游历路上没少得到齐泓当的帮助,几人私底下都是将他视为大哥般的存在。
夏冲突然不再说话了,闷了一口酒。
端木恒虽然离开宗门鲜少,也未曾游历过江湖,但是对于齐泓当的那些陈年往事还是知道很多的,此刻也明白他们在难过些什么。
他将酒水倒入茶杯,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了。
一口饮尽!
齐泓当咧嘴一笑,这些事情九官在打理着,我们就不要过多担忧了。
他突然站起身,将酒葫芦别上腰间,就要离去,说道:“北境还是需要大家一起出力才行,这西海就让我一个人来抗吧。”
端木恒和夏冲一起站起,面色肃然。
齐泓当知道这群家伙又要说一些俗套话,夏冲还好本来就寡言少语,但是端木恒就真真下个儒生,对于那些规矩看重得很。
他赶紧把手搭在他俩的肩膀上说道:“打住!咱们不玩文人那一套,大哥我受不了。”
端木恒欲言又止。
齐泓当爽朗一笑,“下次来西海给我多带一点酒就好了,没多大本事,只能做这些小事来玩玩,羞得很!”
说完一跺脚,化作飞虹离去。
玄陵西海
近来海族大肆侵略进犯,玄陵投入大量兵力,山下宗门山上修士出力极多损失巨大,但是仍然难有成效。
此刻的西海,波涛汹涌,狂风大作!
一道万丈高的巨浪之上,是一大群海族立于其上,一个个斗志昂扬,蓄势待发!
潮头之上,有一身着银色铠甲的海族将领对着后面的手下开口道:“只要把这里攻下来,咱们就可以和苗疆十万大山的妖族汇合,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们海族势必将崛起!”
一个个海族士兵神色激动,亢奋欢呼!
就在他们刚要冲杀而上时,一长髯大汉抽刀从天而降,稳稳地坠落到一根海上浮木之上,气势之大万丈波涛瞬息下坠,再也支撑不起!
长髯大汉豪饮一口酒,怒喝一声,一道巨大水柱的冲天而起,覆盖天地!
他稍稍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大陆,低声细语道:“此生不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