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客栈伙计就来赶人了,大手在门上砰砰砰拍得震天响。大声嚷嚷道:“里面的快出来,退房了!”
张缘一迷迷糊糊睁开眼,赶了一天的路把他累坏了,睡得正香呢,不太情愿的起床收拾起东西。
就这样师徒两人又重新上了路,一路上张缘一都处于神游中,恍恍惚惚,走路打飘,最后实在是扛不住,直接跑去洗了一把脸才感觉好多了。
这次他们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城内逛了逛,白天的苍梧城依旧热闹,只是不同于晚上的歌舞升平,白天的苍梧城更多的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还有一些江湖艺人的杂耍。
比如张缘一就看到有那所谓的上刀山、下火海。光着脚丫子在刀片上行走,把手放进沸腾的油锅里,却能完好无损。
还有甚着,一个长得异常矮小的中年人,拿着一根针,从自己的喉咙穿过,又在针的两边用两条绳子绑一块砖头,然后身体立定将砖头提起,明明已经出血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去,看得人惶恐不安、心惊肉跳。一旁观众不断吆喝、鼓掌、叫好。
终于有一个人率先投入一枚铜币,其他客人也有样学样投了几个钱子进去。张缘一也从自己为数不多的钱袋里掏出两个,放入了碗里。
来收钱的是一个扎着两个冲天揪的小女孩,张缘一投入钱的时候,女孩看了一眼张缘一的道士装扮,抱拳做了一个江湖敬礼,张缘一则回了一个道门稽首。
后来张缘一就和师傅离开了。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在一个桥边有一个算命先生,在给人算命。
那个算命的身穿一件海青,其制两袖宽大垂地,双臂展开时,两袖和衣身合成四角形,两袖和衣身均绣有金丝龙纹。
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小法器,和一把法剑,旁边立着一柄红布幡旗,上面刻有大量金丝条纹,随风翻动。
此时道士正捏着一个妙龄女子的手,有模有样的解说命理,“姑娘你看,你这姻缘线可不太长啊,所以可能姻缘不太好找,但是你再看这里,你这生命线,可是出奇了的长啊,说明注定要长命的。所以对于姻缘一事可不能大意,一定要慎重再慎重,找得好那就是幸福一辈子,找不好那就是遗憾终生啊。”
说着还不断用手指滑动姑娘的手掌,挑逗得姑娘,一直掩面嘻笑。
女子头发茂密,可能是为了防止挂在地上,用一个蝴蝶钗锁住,身上穿着一件青色长裙,上面篆有大量梅花底纹,显得清秀干净。
这女子也是胆大彪悍,这么光明正大的吃她豆腐也不建议。还有意无意地手掌握笼反过来挑逗算命道士。
听了道士的话语,女子眉头微微一蹙,眼神幽怨地说道,“那怎么办呢道长?”
道长也给她玩弄得魂不守舍,“没有关系,你看看这里生命线上有一条努力线,下面有一条希望线,你只要听我的话,小道再略施些法术,肯定把你的希望线和努力线,借着你气运旺盛的生命线延长不少。”
女子听了感激不已,忙说道:“小女子一定听道长的话,道长你说吧要怎么做。”
道士心底冷笑,但是表面却不表现出来,而且忧心忡忡地样子说道:“但是啊,这逆天改命的事,是很消磨阳寿的,迫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做这类事啊,除非……”
道士眼里忧虑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只要小女子能做到的必定答应!”那女子一把握住道士的手,追问道。
道士被人女子这么亲密地握住手,一时气血上来,又要强压躁欲,说道:“除非——”
“除非你与他做那采阴补阳之事,共赴鱼水之乐,这样才能抵消天道磨损,而且还可以延年益寿,后事无忧。”道士话还没说出来,就有人替他说了出来,那人继续说道,“姑娘快走吧,这个月你是第五个他这么说的了。他就是穷得去不起雪月楼才来这里骗你们这些女孩子啊。如果真是觉得寂寞了,看看我老乞丐也行啊,保准满意。”
姑娘一听脸色一变,这里人又多,羞得捂上脸就跑了。
只留下一个道士呆若木鸡,恼羞成怒。
道士一个不乐意,脸色难看地拿起一旁的姻缘簿就往那人扔去,“苏乞丐!你有完没完!坏了我几次好事了,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不要跟我了,我都换了几个地方了,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
兴许是觉得不够,又拿起一旁的罗盘,法针,印章一股脑的砸向那个乞丐。
那乞丐倒也不所谓,灵活的躲过了所有的东西,还不忘捡起东西塞到裤裆里,嘴上嬉皮笑脸地说道:“今天晚饭有着落喽!”
道士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携带上那柄幡旗,再把法剑背上身,要走人,这个地方又不能待了。走的时候狼狈不堪。
那乞丐好像得逞一般,也不再胡搅蛮缠,踩着光脚丫子,穿着破花布衣服,兜着这些“战利品”只身一人去典当铺了。
这个场景看得张缘一目瞪口呆,这种精彩且百年难得一遇的画面,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去典当铺的路上,乞丐刚好路过张缘一师徒,有那么一瞬间张缘一感觉这乞丐看了自己一眼,但是等他自己回想又实在确认乞丐是一直目视前方,没有看过他,更加感到奇怪,最后只当是自己产生错觉了,也就没有理会了。
但是等乞丐走远了,还是忍不住看了乞丐一眼,明明是一个蹦蹦跳跳十分得意的背影,却让张缘一觉得落魄万分。
张道灵问道:“怎么了?”
张缘一揉了揉眉心,回答道:“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够吧,人还有些迷糊。我们继续赶路吧。”
张道灵也没说什么,帮张缘一拿了一些东西,算是减轻了他一些负担吧。
苏乞丐高高兴兴地从典当铺出来,手里拿了一小把钱,蹦蹦跳跳地跑去酒楼。当他走过一个小巷子时,一个人突然从巷子拐角处走了出来,手里怀抱一把长剑,正是张道灵的阳神。
“想不到被誉为'算无遗策'的堂堂龙州道人苏腾龙,竟然会来这苍梧城沦为乞丐。”张道灵说道。
苏乞丐完全不理会张道灵,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位道长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那妙龄女子,来我这里可没有那鱼水之欢啊,我身无一物,除了刚刚换来的一点钱财。还是说你家中有那女子需要我帮忙?”
“等等!”苏乞丐突然停住,眼神凶恶的看着张道灵,说道:“你不会是要来抢劫我的钱财吧,我告诉你虽然我是个老乞丐,但是我也不会怕你的,我是练过一些功夫的!”
张道灵不理会苏乞丐的胡搅蛮缠,走向苏乞丐,那乞丐看张道灵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架势,反而逼进他,心里发慌,开始大声喊叫,“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抢劫啦!有人抢乞丐啦!”
边说边往后跑去。
“定!”张道灵,右手隔空一点。
老乞丐立在原地无法动弹,保持着一只脚离地,身体前倾的逃跑姿势。
张道灵双指并拢,向老乞丐的眉心点去,老乞丐眼中尽是惶恐,但是又说不出来话。
正当张道灵的手指要触碰到老乞丐时,突然老乞丐挣脱了控制,大手一掌拍在张道灵身上,张道灵的阳神瞬间灰飞烟灭。
老乞丐叹息说道,“现在的小孩子都怎么了,个个气冲斗牛、目中无人的,唉,真的不把我们这些老骨头放在眼里啊。”
说着又恢复那副疯癫模样,嘴里喊道:“去酒楼喽!”
然而一个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老前辈解气了?那么现在能听晚辈说两句了吗?”
苏乞丐身形立定、神色凝重,心想,看来今天不能好好喝酒了啊。
张道灵叹息一声,看这架势,知道不露点真本事还真的无法说服这个老前辈。
只见张道灵拔剑而出,正是那把清梦,此时清梦剑剑尖有一粒白色剑光凝聚,直指苏乞丐。
苏乞丐如临大敌,这种感觉就仿佛上次与中土大唐玄天宗掌律长老论道一样,那种动身即死的感觉太相似了。
苏乞丐表情凝重,“你到底是何人?”
“晚辈张道灵。”张道灵回答道。
“没听说过。”苏乞丐有些恍惚,他是浑浑噩噩了许多年,没想到江湖上就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可是这才多少年啊?百年?千年?唉,记不得了,这江湖终究是我老了啊,苏乞丐感叹道。
“找我何事?”苏乞丐继续问道。
张道灵把剑归鞘,向苏乞丐抱拳,算是表明态度了,他说道:“晚辈并非刻意来找寻苏前辈,只是恰巧路过,又碰到了就特意打个招呼。”
“那么现在呢?”苏乞丐问道。
张道灵却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道:“早些年我也翻阅了当年苏老前辈与玄天宗项阳掌律论道的案底,确实是项前辈道高一筹不谈,但是手段确实肮脏了一点,而苏前辈那句'愿以一人坠地狱,换取人间无冤魂'还是让我仰慕许久,心向往之的。”
当年苏龙州刚刚成名,意气风发,在玄陵国论道无数,却是难遇一个敌手,特别是推演一道更是被誉为“算无遗策”,一时间风头无二,但是苏龙州心气之高,绝不仅仅满足这些虚名,他知道要想道法再高一筹必须去其他地方,与其他人论道,融百家之长,弥补自身缺陷,所以他最终只身一人前往中土大唐,先后挑战了当时的大唐国师和钦天寺的院长,都侥幸获胜。
这两场论道后,龙州道人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响,七州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骄傲自满的他又上了玄天宗,大唐道家第一宗门,直指宗主李云浩,李云浩却不曾出战,而是派了宗门掌律大长老项阳应战,两人论道三天三夜,最终以一句龙州道人的“愿以一人坠地狱,换取人间无冤魂”惜败项阳的“何来地狱,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本来是无所谓论道输赢,毕竟谁能永远常胜将军,但是之后大唐国师和钦天寺院长联袂再次向龙州道人问道,龙州道人落败,败得彻彻底底,他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早先两人原来是故意输给他的,目的就是让他骄傲自满,登顶山峰,最终再把他从最高处峰一把扯下来,摔个身败名裂。
所以张道灵说手段肮脏了点,说的并不是项阳长老而且国师与院长。
后来的龙州道人回到玄陵国后就消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去了无尽海域寻仙问道去了,也有人说是不堪重辱自尽了,反正说法众说纷纭,如今张道灵却是在这里碰到了,是巧合也是缘分。
张道灵继续说道:“但是老前辈又何必留在这里自污道心,蒙蔽自己呢?”
苏乞丐倒是有些不乐意了,说道:“小友我承认江山代有才人出,你的修为高于我,但是这并不是你来这里羞辱我的理由,就算是舍了性命不要,我觉得换你身边那个年轻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起来那个青年确实奇怪,命格太怪异了,第三卦——水雷屯卦、第二十九卦——坎为水卦、周易第三十九卦——水山蹇卦和第四十七卦——泽水困卦,六十四卦中最凶的四卦居然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而更加奇怪的是最好的谦卦的六爻非吉则利和乾卦的三百八十四的第一爻上九也在年轻人身上显现,太极端了,而且再看下去卦象还在不断变化,所以才会让他这个“算无遗策”多看了两眼,只是年轻人好像感受到了,那也是一件怪事。
张道灵噗嗤一笑,摆手道:“苏老前辈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您还有更好的选择。”
苏乞丐面色阴沉说道:“所以你要教我做事?”
张道灵微微一笑,既然不听劝那就算了,对着苏乞丐鞠了一躬,说道:“既然前辈不愿意听,我也不强求,晚辈也不打扰了,前辈好自为之吧。”
说着瞬间消散,只留下一个如释重负的苏乞丐。
“青城山?观潮书院?蜃楼?这个家伙到底来自哪里?太奇怪了,这么一个人物怎么可以低调到如此地步。钦天寺的那群呆子都是吃干饭的吗,任由这么一个人随处瞎逛?”在苏乞丐的心里有着无数疑惑,后来又开始把玩刚到手的铜钱说道,“算了,不管了,还是去喝酒吧。”
等他路过张道灵离开的地方,发现地上竟然有一枚铜钱,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实刚才张道灵没有这么一手,但是又实在不放心,给自己算了一卦。这一算不要紧,刚一着手掐诀他就感觉着了道了,想着就算是消磨道行也要停下来,但是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就像是有人操控他的心神要他一算到底。
等到一卦算完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脸上又是惶恐,又是泪流满面,又是狂喜万分,各种表情汇聚看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等到平复下来,长长呼了一口气。
刚才他还是托大了,换一个年轻人?估计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乞丐一个跃起,目露精光说道:“好一个张道灵!贫道佩服,如此人物放在哪一个地方都应该是顶天的存在。我便听你建议走一走这珠宝镇。”
说罢一个拔地而起,远遁。
一座破庙里有一个貌美姑娘取下一个蝴蝶钗子,放于一旁,满头青丝散落,映衬着她妙曼的身子更加美丽,又是将梅花底纹的长裙褪下,只是刚刚褪下一半,就有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进了破庙,姑娘赶紧把衣服重新穿上,躲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苏乞丐就知道害我好事,真是狗皮膏药,烦人得很!”男子正是刚才的那个道士,他此时进了破庙找了一个空地坐下,要不是那苏乞丐他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就该你一辈子打光棍,当乞丐,这么大把年纪,早点死球算了!”那道士越骂越狠,眼神凶恶。
“孙道长?”那女子听出是那道士的声音,从佛像边上走了出来。
那道士看到那女子,马上跳起拍了拍屁股,笑靥如面,说道:“姚姑娘啊,好巧好巧。”
这女子正是刚才看手相的那人。
孙道士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地说道:“姚姑娘你可不要听信那臭乞丐的话啊,那臭乞丐本是我在城外碰到的,当初看他可怜就给了他几文钱拿去买几个包子吃。没想到如今变本加厉居然就此赖上我了,唉,真是人心不古啊。”
这孙道长编起故事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说着竟然开始抹起了眼泪,好似真的受了委屈。
那姚姑娘一只手捂住道士的嘴,那道士瞬间感觉清香扑鼻,心头燥热,“孙道长不必解释,我定是万分相信你的。”
又低头掩面,脸色微红,害羞道,“其实我的心早就交付于你了。”
道士那叫一个激动啊,看了看这破庙周围,四下无人,竟是直接双手搭在那姑娘的肩膀上,不断摩挲,竟然就想着直接干柴热火,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一手开始褪去姑娘衣物,一手将姑娘抱入怀中。正当他把姑娘面对面抱入怀中时,那姑娘突然面色狰狞,露出一张血盆大口要向道士脖子处咬去,竟是一个女妖,而这些道士因为面对面怀抱姑娘都不曾看见。
只是当女妖要咬下去时,一道剑光闪过,直刺女妖头部,道士顺势要抓住女妖,只可惜女妖身行敏捷,反应极快,直接一个逃脱。
“臭妖怪贫道等你很久了,连续五次换着面孔来看手相可真的难为你了。”孙道士一手持法剑,一手举幡旗,法剑是用来降妖伏魔的,而幡旗则是探妖气,聚魂魄所用,这次多亏了这幡旗,道士才能认出这女妖,而且一路追赶到这里。
这女妖此时倒挂悬梁之上,面容恐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一截长长的手指甲,如同鲜血一般浓郁。
“臭道士你虽然认出我了那又如何,你不过一个三重天,就来抓我这个四重天?谁给你的胆子?”女妖嚣张地说道。
“不用逞口舌之快,打架可不是报个境界就可以了的。今日我必定让你灰飞烟灭!”道士呵斥道,快速抖动手中法剑开始布剑阵。
“我今天就要吃了你的心肝,喝光你的血!”女妖说完一蹬房梁,向道士猛扑过去。
而此时,突然天上一声巨响,破庙被人从天上直击一个窟窿,有人从天上坠落,气势如虹。
那人到达地面后,一把抓住女妖的脖子,一扯,又往地上用力一砸,嘴中喊道:“去你丫的!”
女妖烟消云散、魂飞魄散,而这仅仅只发生在那人落地后一瞬间,只是一抓一扯一砸,一个四重天女妖就身死道消。
孙道士看得直冒冷汗,心惊胆跳,但是仔细一看发现那人居然就是苏乞丐。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真小真是爱开玩笑。
苏乞丐这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孙传达,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做我的闭关弟子?”
孙传达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开口拒绝,却被苏乞丐一把拉住手腕,说道:”这可由不得你!”
苏乞丐再次冲天而起,在天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惊鸿,去往珠宝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