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坐在第一排的唐素问已经在跃跃欲试，她目光炯炯落在台上，带着满满的自信和从容，但是她没有发现，身后的大会场里。某个人站起身，弓着身体横穿观众席，他始终低着头，嘴里说着，“抱歉、抱歉、麻烦让让。”
那人就从离杨奕之相隔一段距离的某个偏门出了会场。
杨奕之刚好看见这一幕，却也没怎么上心，想该是哪个去卫生间的人。
黑暗处，那男人拉开侧门时，一道光投射进来，杨奕之就微微站正了身体：是他啊！
出门口，那男人东张西望了下。长长的走廊除了他没有其他的人，因为这会儿竞拍会刚刚开始，估计谁都不愿意离开座位。
他快步的朝卫生间走。手里摸出电话拨了个号码，“人和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以他的个性得手后就会马上走，你们在他验货后从后台走出会场的这段时间里……”
男人手里的电话一合揣进了衣兜里，而后从容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打开面前的洗手池，细细的擦洗着两只大手。
黑市这种地方比不上高档饭店，鱼目混杂的环境，设施也要差一点。这人甩着手上的水往外走。刚出了卫生间的门口，就听见有人喊他。
“周先生，离你想要的那个藏品上台，还有些时间。要不我们一边等一边谈谈？”
周会宁一回头，脸上神色略变，他不该认识面前这个男人，但是周会宁是真的知道他，或者换句话说，围绕在沈惟仁身边的一切，周会宁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可他什么时候在这门口的。周会宁不确定。
他一想小心严谨，能跟上他的人也绝非等闲。
“您是……”
杨奕之靠在墙上的身体慵懒的直了起来，“唐素问、问问的朋友——杨奕之。”
杨奕之用这个身份介绍自己就有点怪了，周会宁一想也对，他今天能带唐素问过来，说明两个人的关系是不错的。
周会宁点点头，“没听她提起过，杨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周会宁依旧温文尔雅，杨奕之上下打量他。似笑非笑间说的话也吊儿郎当的，“没大事，我就是想到自己刚刚有点着急的事情要走，恐怕不能送问问回去了，要不把他托付给你吧，你不是他的未婚夫吗？”
周会宁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正好我也要走，不过没关系，一会我跟问问打个招呼，让她自己回去就好。”
“啧啧……”杨奕之亦正亦邪，让人猜不出他这是要做什么，“那算了，我现在就喊她出来好了，反正那个12号藏品，也落不到她的手里，还在那里傻坐着干嘛？”
周会宁一挑眉，怔怔的看着杨奕之两秒钟：他都听见了吗？就算听见，自己的话那么隐晦，这个杨奕之是怎么猜到的。
“呵……杨先生听错了吧！的确，是我让问问帮忙竞拍那件藏品，但是我是要势必拿下来的。而且我也相信问问她不会被你带走的，所以您如果有事就先离开吧，大不了我等一等她就是了。”
杨奕之点点头，“那好吧……”
杨奕之就是随便扯个话题，目的达到随便说些什么。杨奕之踱步朝黑市的门外走去，他朝身后摆了摆手臂，就这么消失在了周会宁的视线里。
可杨奕之走后，周会宁就有些乱了。甚至想到今天的事情是不是要变化一下。可是那个12号的藏品要是真的拍下来，他今天来还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他要做的事情，其实真的跟唐素问没什么关系，周会宁真的是请唐素问帮忙，并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影响。
原本的计划不是今天的模样，周会宁曾一时间想要把唐素问加进她的计划之中，但是他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就算唐素问前前后后的感情纠葛中，周会宁像极了一个被耍在其中的备胎，可是当他前天看见回复上班的唐素问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的那些计划瞬间就崩塌了，或许这中间的起起落落，矛盾纠葛唐素问根本就没有看出来。
可是周会宁的心里却是翻天覆地的。
他一推门走进了会场，蹭着人们的身体回到了那后几排的座位里去，心底依旧挥不去刚才的那件事。
台上第12号藏品刚刚被礼仪小姐送上台，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在那一刻哗然的站起身，唯独周会宁仍坐在那里，手里快速的给唐素问编辑了一个短信。
那些因恭敬和诧异站起的人群中也包含唐素问一个，其实她并不太懂，只是所有人都起身她也附和的站了起来，这会场里再一个没有起身的人，就是唐素问身边坐着的精瘦男人了。
主持人敲了手中的小锤以示安静。
“看来大家都认识这一件藏品了——产自明朝宣德年间，曾在香港展出并由上海藏家以2.8124亿天价拍下的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不过这件并不是当时的那一件，而是刚刚问世不久的另外一只。按照惯例我们还是听一下这只明成化斗彩鸡缸杯的历史。”
唐素问顿时傻在了原地，甚至忘了随人们落下身体。
周会宁直说让她来拍下这12号的藏品，可是唐素问忘了问大概是个什么价值啊！
2.8124的话……她每一次叫价都意味着以“万”的倍数增加。唐素问瞬间额头就冒出了旱了。
手机就在这时想了两声，唐素问才抽神回来，一屁股沉在了椅子里，她听见身边有人嗤笑了一声。唐素问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的问题，因为这个数字已经让她有些蒙了。
“还是以你上次加价的方式，他是个急功的人，也就是三两轮后就可以一步100万的加价了，再三轮如果还不行，直接加上一千万。他就没能力抗争下去了。”
唐素问把这条短信读了整整两遍，她想：周会宁一定是疯了。怪不得自己要打扮成富人，像就算是个富人，面对这件藏品，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有实力拿得下。
台上的主持人极为小心的托着那只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他说：“明代成化皇帝的御用酒杯。是在直径约八厘米的撇口卧足碗外壁上，先用青花细线淡描出纹饰的轮廓线后，上釉入窑经1300度左右的高温烧成胎体，再用红、绿、黄等色填满预留的青花纹饰中二次入窑低温焙烧。外壁以牡丹湖石和兰草湖石将画面分成两组，一组绘雄鸡昂首傲视，一雌鸡与一小鸡在啄食一蜈蚣，另有两只小鸡玩逐。另一组绘一雄鸡引颈啼鸣，一雌鸡与三小鸡啄食一蜈蚣，画面形象生动，情趣盎然……”
唐素问没听进去多少，但是一垂落下时她猛然抬头看台上，“下面各位藏友可以出价了。”宏吐圣扛。
唐素问甚至没听见低价是多少，每次加价又是多少……
“1,324亿”
果然是他身边的精瘦男人率先开口，这会场里瞬间就沸腾了。
“还真有人出价啊……虽然价格不比香港拍出的那一只，可是这也有些骇人了。”
“是啊！估计也就这么一锤了，散吧，黑市这么搞，后边的那些藏品也就没办法看了。”
已经有人稀稀落落的往外走。
唐素问就在这个时间举起了手中的竞拍牌，“加最低价。”
整个会场为止一滞，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就集中去了唐素问那边。就连台上的主持人都俯身向前仔细的去看唐素问。
她在第一排，应该有这个实力，可是这明明看上去只有20左右的小姑娘，确定不是闹吗？
“好，这位小姐出价1.325亿。请大家继续。”
那些本打算走的人全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这看点就有点大了。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疯子，而眼前只是在一个一线的城市里，就深藏这样的富豪吗？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1.329”
那精瘦男人已经半侧过身，以一种胡闹的目光在看着唐素问。
唐素问发誓她此刻的淡定并不是真的淡定，而是木纳的一种体现，她手中的牌子又是一举，“还是加个底价。”
“嘿！”精瘦男人拍着手里的牌子就站了起来，“你是什么来路。”
古董这行里，敢跟他一较高下的，满打满算三个人，这个毛丫头是谁他完全没概念。
唐素问侧头，“主持人已经在倒计时了。”
这男人瞬间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的声音略显亢奋，“1.335亿！”
整个会场在这一声后鸦雀无声。
突的，唐素问的手里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声音显得特别的清晰。
周会宁：抱歉问问，我刚接到财务部的通知，这家伙也在套牢我的资金，恐怕……
唐素问额头上的汗呼的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一颗心落了地，就在这竞拍环节中给周会宁回着短信：太好了，我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要是真的让我拍下来，我想我一定会病发在这里。
唐素问把手机塞回兜里，她转身来看这精瘦男人的时候，小脸带了笑意，她手臂一探，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就是觉得这件古董不该那么少的价值，其实我只不过是个打工的。”
那男人腾的一下子站起身，“你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