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轴中的姜素锦,眉眼用黛笔细细描过,面上胭脂衬得她更是如最艳丽的明日动人,薄唇朱砂画上,微抿,似血嫁衣披身,拖尾极长,在身后开出花海,静看已成画。
“公主当真美。”宫人由衷的赞叹,前些日对她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如今倒是被他的打扮惊艳到了,“依奴婢看,公主不仅是天下第一才女,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也当之无愧。”
姜素锦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对宫人的话不置可否,可面上看,她真是没有一丝欣喜。
到底不是真正是姜素锦,即使是被人这样夸赞,也不会觉得开心。
宫人迎着她出了宫殿,踏上出嫁的花轿,垂帘落下,耳畔是丝竹管弦之声,一片喜气。
端坐花轿中的姜素锦,绣着朵朵莲花的盖头将她的面容遮去,染着红蔻的甲叠放在腿上,看不出她此时的心情。
“我觉得,公玉芡此次的行动不简单。”凉月将手指纠结在一起,护送姜素锦到卫国以后,没来得及探究公玉芡和公玉玦,此时二人的心思,谁都无法预料。
“怎么不简单?”白笙问道,揉揉她的头。
“现在还不知道,以后会知道的。”凉月抿了抿唇,“但是我看公玉芡,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白笙轻轻笑出声,“就因为他对姜素锦的态度。”
“若不然呢?”凉月咬了咬唇,接下去说道,“他摆明想利用姜素锦,无论做什么事,只要是利用了,便是不行。”
凉月向来对落紫的转世很是维护,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她总觉得冥冥之中,自己与落紫十分有缘。
白笙笑着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将凉月的手握紧,继续看向时间轴。
花轿行至大街上,卫国百姓早就知道当今才女姜素锦要与圣上和亲,却是嫁给七王爷的的事情。
卫国七王爷公玉玦,当今二十四,容貌上乘,才气洋溢,又为人不羁爽朗,处事公正明了,颇得百姓爱戴。
百姓听闻今日公玉玦大婚之日,纷纷在今日出来寻热闹,一时间,大街上密密麻麻都是攒动的人头,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姜素锦坐在花轿之中,许是听闻外头之热闹,终于是有所动容。
掀开盖头,露出面容,红唇紧紧抿着,姜素锦将手移至窗布,犹豫了一番,还是将窗布打开一角,凑近小心翼翼的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喜气的景象,百姓面上洋溢着由衷的笑意,纷纷想要挤上前看个清楚,却被护送花轿的队伍由挡了回去。
许是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姜素锦的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将窗布放下,端坐回花轿中。
花轿外的喧闹之声越来越大,如潮打的波浪,一层盖过一层,姜素锦将盖头放在一旁,头上的珠饰随着花轿的颠簸摇曳着,在花轿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此时应该是怎样的心情?
若她只是安竹,出嫁那日必不会如此隆重,所嫁之人也不会这样尊贵,如今身为姜素锦,所嫁夫君是卫国的王爷,出嫁队伍甚至可以与当今圣上娶亲所媲美。
她或许是幸运的,亦或许是不幸的,但所谓幸运与不幸运,从来就都没有一个定义。
姜素锦将眸子闭上,双手紧握在一起,轻轻吐了一口气,将一旁的盖头重新拿起。
可有些事,不一定想做就一定能成功,正比如,姜素锦只是想安安分分将盖头盖回去,却绝对不会想到还未实施之时,花轿一动荡,轿外发出阵阵惊呼,帘子就已让人掀起。
日光洒进来,将花轿里照得亮堂清晰,将姜素锦错愕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将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照得天地失色。
轿外之人,剑眉深嵌额下,眸中隐是欲滴的笑意,顷刻便溢出流光,薄唇放肆勾起,挺俏的鼻翼两侧弧度大弯,儒雅中暗含不羁,便是一笑恰似寒冬日光,幽谷化冰,花自丛开,暖意拂面来。
姜素锦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来人,盖头从手中划落,掉落在地上。
“原来你长这样。”男子笑出声,声音不羁略带低沉。
姜素锦敛目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姜素锦一番,眼里笑意不减。
将帘子放下的同一时刻,轿外响起一个声音,“王爷,你怎么来了?”
姜素锦放在膝上的手一紧,揪住嫁衣,目光看向被帘子遮去的方向,有风吹起,男子的紫袍在明暗之中若隐若现。
这是公玉玦,是她将要拜堂,将要走过三方祠堂的夫君,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下就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十足暖人的笑意,却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却又离开了她的视线。
“来看看我从未谋面的妻子。”男子的声音爽朗毫不避讳,笑声很低,听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
别说皇家,就是寻常百姓,在新娘出嫁路上之时,从未有过新郎将花轿拦截,只为见一面未曾见过妻子的容貌,公玉玦,可谓第一人。
他对姜素锦的态度,究竟是什么,若是排斥,以他与公玉芡的关系,全然没有必要应下这门亲事,更没有必要在新婚之日拦下花轿。
但喜欢这个词,现在在他们身上也不能体现,二人素未谋面,虽姜素锦的名声在各国都有所耳闻,但最多也是好奇,喜欢是万万算不上的。
公玉玦的到来只不过是给这一段姻缘多添加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况且他似乎真的也是只过来见见自己的妻子,不过一刻钟也就离开,自然也不会说影响什么,不过是让人群更加沸腾一番罢了。
娶亲队伍继续前行,不绝于耳的丝乐,不绝于耳的笑声,不绝于耳的喧闹,给原本就繁华的卫国又增添了几分喜气。
只是谁都不会知道,在笑声祝贺下,在众人以为的般配下,隐藏的是怎样的牺牲,是怎样的阴谋,是怎样一个女子为了国家为了亲情所做出的妥协。
这一段姻缘,本就不是误打误撞,在于人谋的姻缘,究竟是幸,或是不幸,恐怕,也只有时间可以说明。
偌大的喜房之中,烛泪一滴滴落下,在喜桌上凝聚成珠,烛光摇曳,将房里照得亮堂。
大红的珠帘里,一袭嫁衣的姜素锦坐于喜床上,身形纤瘦,织绣的盖头让她的面容若隐若现,素手放在膝上,嫁衣直至脚踝,穿着绣鞋的脚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
已是夜,经过繁琐的事宜,与公玉玦拜过天地,走过祠堂,自傍晚,姜素锦就让人领进了喜房,禀退了所有下人,此时,她已经独自一人在房里坐了一个多时辰。
在出嫁前,喜婆对她灌输了许许多多的礼节,整一天,都未曾进食,此时自然是饥肠辘辘,只是她性子也算忍隐,竟真真正正在房里坐定,一言不发。
木门发出细微的声响,鞋面踏地的声音虽小,但还是清晰入耳,继而是门关上的咯吱一声。
喜床的大红珠帘外,一个喜服男子的身影在烛光的摇曳中若隐若现,步子稳健,一只白皙而节骨分明的手伸直珠帘,轻轻拂开后,露出一张因微醺而带着红晕的面庞,醉人微暖。
姜素锦透过盖头,目光紧锁着进来的公玉玦,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握紧,上唇与下唇尽贴着毫无缝隙。
公玉玦不知是因醉酒或是故意,脚步极缓,随着他的靠近,原本就有些闷热的空气似乎又带了一丝灼热的暖气。
公玉玦状似烦恼的抚了抚额,在一旁拉了椅子到姜素锦面前,坐下,与她对面,眸子有意无意的扫过一动不动的姜素锦。
“我们都见过了。况且在花轿里,你也自己掀下了盖头,这样的小事我就不动手了吧。”公玉玦的口气理所当然,将头凑进姜素锦,又离开,仿若真的对掀盖头这样的小事丝毫都不上心。
明显感到姜素锦一怔,不可思议的目光透过盖头落在一脸悠然的公玉玦身上,红唇微微张开,动了动,终究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按照新婚的礼节,掀盖头这样的事向来都是新郎所要做的,但公玉玦的意思十分明显,他对此并不在意,再加上他今早拦轿之事来看,不知该说他不拘泥于繁文缛节,还是该说他恣意妄为。
但既然他这样说了,姜素锦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毫不客气伸手一把将遮碍视线的盖头扯下,露出经过精心装扮的面容,假装镇定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公玉玦。
想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姜素锦很清楚,但公玉玦没有动作,她也不敢随意乱动,只是将头微微低下,似乎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