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看着那个紫袍男子,没来由的一阵心痛,“东宫璟会怎么样夏初会怎么样”
看得出来,夏初是真心想要接受东宫璟了,若不是顾流城的突然失踪,凉月想,夏初与东宫璟一定会安然的过一生,可就如白笙所说,既然是情劫,又怎么会是好的结局呢
人间依旧雪花飘飘,一片白色,让人不忍亵渎。
顾流城失踪已经三天,夏初就是担心也从未在东宫璟面前提及,一旦捅破,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
夏初不说,东宫璟也不提,只是在夜半就寝之时,问了夏初一句,“无论孤做什么,你是否都会站在孤这一边”
夏初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抬眸看东宫璟,漾出一抹笑,“陛下指的什么事”
“没有,睡吧。”
却是不知夏初将头埋进他怀里之时笑容也消失殆尽。
两人都心事重重,明明贴的那样进,却是感觉不到彼此的温度。
只是未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次,彻底打破这艰难维持的平静,掀起波涛巨浪。
红芋是由人押着进来的,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
东宫璟就跟在红芋身后,神色肃杀,浑身散发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陛下。”夏初不明所以,就算是红芋做错了什么,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东宫璟从不做无把握之事,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可这也是东宫璟一生中做的最后悔之事,若不是他过于把握,又怎会酿成后来无力回天的局面。
“你失忆时日已久,一点恢复的迹象也没有。”东宫璟走到夏初身边,与她并肩,吐气凉薄,“还记得么,你回门后在沐兰殿,这个丫鬟与你的对话,那时候我就在门口。”
凉月细细回想,那日夏初动了将红芋嫁出去的心思,可是这又有何关系
“再怎么说,若是主子要下人离开,下人舍不得主子,自然是求着主子让他留下。”
可红芋说的是,小姐放过奴婢吧。
“你从未要责罚她,何来放过一说”
夏初不可置信的看向红芋,见她泪如雨下,拼命的摇头,却转过头,再也没有了看她的勇气。
“后来,孤暗中调查,才知道你身边一直藏着这样一个祸害,这是你的人,孤让你自己处理。”
夏初终于转头看向红芋,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
红芋只是哭,哭出了所有真相。
红芋确实是从小跟在夏初身边的丫鬟,可她一直都是夏欢言的人,她跟了夏初十几年,对夏初的确是有感情的,可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做出伤害夏初的事。
夏初落水,推她的是红芋,指使的是夏欢言,夏欢言想置夏初于死地,是红芋念及与夏初十多年的情分,不顾夏欢言的命令,将夏初救了起来。
夏初没有死,却是失忆了。
夏欢言似乎也乐意看见这样的结果,没有多加追究,只是让红芋时不时给夏初下药,药入身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查不出来。
这药不至于伤及夏初的性命,也不会扰乱她的心智,这药时时服用,这一生,夏初再也不会想起以前的事了。
凉月想,以夏初的性子,估计从来没有想过,她最信任的红芋却是一直背叛她的人。
夏初呆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眼神空洞的看着在脚下求饶的红芋,最终在嘴边吐出一句语调哽咽的话,“为什么”
“大小姐押了奴婢的家人,奴婢真是迫不得已的,小姐,小姐。”红芋只是哭,哭得人心碎。
事情一切都在这里明了了。
十年前,烟花节。
年少的夏初确实带了身体孱弱的夏欢言溜出了尚书府,只是,遇见顾流城的,给顾流城伸出援手的,送顾流城玉兰簪的,后来该和顾流城在一起的,是夏初,并不是世人一直以为的夏欢言。
顾流城差人去尚书说明来意的时候,夏初满心欢喜拿着玉兰簪想出去等待顾流城,却连房门都没有出就被拦下来了。
后来,夏欢言李代桃僵,夏初被推进池塘,似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夏欢言成了顾流城一心想呵护的女人,而夏初喜欢上顾流城,在日渐愧疚的情况下度过。
为了让夏初永远想不起来过往,红芋作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就成了那个下药之人。
果然,白笙说得对,命数无法掌握,可是只要拿捏住了一个人的性子,事情就可以按照原先的计划走。
夏初单纯天真,可夏欢言却满心城府,这也是为何会造成李代桃僵的局面。
红芋在夏初脚下求着什么,夏初只是空洞的站着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失了神。
东宫璟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是他亲手将他与夏初推远了,连衣角也触及不到。
“夏初。”东宫璟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
“东宫璟。”夏初一个踉跄,竟然跌倒在地,抬头看东宫璟,泪珠滚滚,声音颤抖,“顾流城呢”
东宫璟一怔,眸子痛意加深,伸出手想要去扶她起来,夏初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东宫璟,顾流城失踪是不是你,是不是”
那个女子,在质问他,一字一句敲在他心里。
“我都听到了,御书房,东宫璟你想杀了顾流城。”
“他在哪里,在哪里”
“多么可笑,我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让步,到头来都是一场笑话,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一直以来的委曲求全,什么成全顾流城和夏欢言,什么顾流城心中只要夏欢言一个人,都是笑话。”
“东宫璟,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是不是”
“你是帝王啊,世界上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东宫璟眸子的痛慢慢转变为冷列,死死的看着夏初,那样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
禀退了所有下人,寝宫空荡荡的只剩二人。
“夏初,你还记得顾流城失踪后,孤对你说了什么”
东宫璟一步一步靠近,让夏初害怕得想逃离,可是东宫璟哪里会给她机会,抓住她的肩胛,强迫他们对视。
“孤问过你,无论孤做什么,你是否都会站在孤这一边,”东宫璟凉薄一笑,嗜血般的残忍,双眸是从为有过的绝望,“那个时候,你早就知道孤说的是什么了对吗”
夏初全身颤抖,不住的摇头,泪水浸湿她的眼。
“你永远都会站他身边对不对”
“在你心里,孤到底算什么”
声声泣血,句句带问。
“孤想给你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就算你心里是别的男人,孤也可以假装不知道,可夏初,你给过孤机会么”
夏初只是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挣脱东宫璟时,手重重摔向了地上,刹那间,白玉镯发出清脆的一响,在死寂的对视中尤为清晰。
玉镯碎裂开来,一分为二,在地上刺母的白,刺的人生痛。
东宫璟的脸一点点惨白下去,眸子里的怒火渐渐暗淡,直至再无光芒。
他说过,白玉镯可以将他们拉得更近,只是这时,白玉镯已碎,他们之间,也越离越远。
夏初整个人都震住,目不转睛的看着东宫璟,泪水淌满了面容,东宫璟的脸在她的面前越来越模糊,终于,那一句,“顾流城被孤杀了,”彻底打垮了她。
她似乎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的女童将一支玉兰簪递给树下脏兮兮的乞儿,带着一抹无暇的笑靥,“这玉兰簪好像可以卖钱,本来是一对的,一支给你。”
那女童,俨然就是孩童时期的夏初。
场景骤换,她被拦在了房门外,团团家丁将她围住,她手中的玉兰簪被夺走,无论如何反抗都是无力的。
池塘边,一脸愁容的她突然落了水,大片大片的黑暗将她包围,压抑得直至她失去直觉,岸边,一双绣花鞋落入她的眼。
梦里,树下的乞儿举起玉兰簪,莫名其妙的冲她喊了一句,“哎,你等我。”
她转身一笑,烟花自身后而开,耀眼夺目,手中的玉兰簪朝乞儿晃了晃,笑容直至眼底,眸子亮得如星火,大声回应,“好啊。”
梦里,那一句你等我,一遍,又一遍的萦绕,挥之不去,而男子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
接下来,就是死寂一般的结局了吧。
凉月咬唇,心中不知道什么感受,好像隐隐感觉到了夏初的痛,噬骨缠绵,吞噬人心。
凉月想起十年前。
那时,是她和白笙将夏初引到了顾流城所在的地方,送顾流城簪子的其实是夏初,而她又将夏欢言也引到了那里,让她目睹整个事情的经过,这才有后来的冒充戏码。
早有安排的过往,死死的栓住几人,而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凉月与白笙,亦或者说,凶手就是天界的规定。
凉月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心痛,只能继续看着事情的结局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