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从被揍晕中醒来,痛死了,揉揉揉,他陆和麟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允许别人揍他的头。嗯?什么味?嗅嗅!嗅嗅嗅!竟然闻到了一阵阵香花之气,费力的睁开被揍得跟熊猫一样的眼睛时,迎面湖水柳树之风声,鸟鸣山悠。
美妙的琴声隐隐响起,陆和麟缓缓起身,慢慢朝声源处走近。
只见湖心亭里层层半透明的鹅黄纱幔随风而舞,幔后隐隐坐着一位身影婀娜的女人。那人身着紫衣,层层华丽高贵的纱衫,长裙曳地。轻扬的飘带系于腰间、发端,肩部还各有一束蝶形系缎。长长的发有一束垂在身前。装饰在颈部和发髻之上的俱是惑人的紫色小水晶,做成小小的海棠花朵镶嵌簪端、垂在项链之上。比它更浅的小颗粒与花端相连,摇曳在耳边,在额前,在锁骨之间......
和麟这才发现竟是自己的手主动去拨开了那层层亭顶垂下来的纱幔,虽然懒散惯了却也知道面对皇宫中身份高贵之人,他这样的行为是无礼的。
可看清紫衣女人面目之时,却比自己悔之晚矣的行为更令他震惊,瞪得眼睛都花了,“你是落华?你骗我!”
琴声没有断,是和麟母亲哼唱的那一首好听的曲调。伴着乐音,落华甘醇的嗓音响起:“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抚弦。发、颈间的饰物随她臻首缓移轻轻跳跃闪动出浮光水影,曼妙无端。
微笑着看他,“本宫骗你了么?为行事方便,微服出巡自然不会四散身份。若说姓名,我排行第八,落华二字为父皇所起,据实相告有何不妥?倒是你,陆和麟,名字、身份任选其一,可是值得信任?”最后一句问得陆和麟不语,无言。
只是看她面色却未生气,停了琴,站起身来,款款而行。直走到他面前,再也绷不住了,口气陡然变形,“是你每天八公主、八公主的吼,我可从没骗人说错自己的名字啊!是吧?要大胆冒充都不知人家叫什么!”
和麟直接傻了眼,再看她时,已经是裂了嘴哈哈大笑起来。适才紧张到随时担心会被杀头的气氛顿时放松了心神,畅快无比。心里暗暗吐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眼前晃着红彤彤的饰物,是落华将腰间那玛瑙般红玉的令牌举以他看,“这就是被守城官拦阻那日,本宫出示的东西。你那么聪明,其实早就猜得差不多,不会好奇了吧?”
为了缓和极度受挫的神经,和麟没头没脑的发问:“可是,你们的这些手下----他们怎么总是揍晕我!你知道这样是坏脑部经脉的。”
“因为你话太多了。”落华拼命忍住笑,难得大哥闲来这里,温文尔雅的他对这样一个......算是比较好玩的人,能够敞开心扉说着放松玩笑般的话。
......一阵沉默。“是你?!”一人不禁站身起来,看着和麟的眼神有些不善,双眼用力半眯了起来。直到这时,尔荣才发现眼前之人竟是那日府衙堂前那个脏兮兮、不起眼的下民。
是尔荣王爷。“陆和麟真是眼拙了,”这就是另一个在冒充公主事件里的“骗子”?他看着打哈哈的落华,加了一句,“拙的厉害!”
“落儿,他来做什么?”
落华见太子哥哥也在认真听,于是耐心一些回答:“这就是我的另一位哥哥。大家的兄弟,亲骨肉。”
“没听说过啊!”齐宁不禁发表意见,眼光和善,冲着和麟善意的微笑。
“是,他是个没有在公众被承认的皇子,确切的说应该是我的六哥,六皇子。”
“宫廷传闻中辰妃娘娘的儿子?”太子哥哥有些明白了。
“是。”落华回以甜甜的一笑。
“可是没有证据,怎可作数?皇室血统是想混就能够混进来的吗?”
“二弟,你太严肃了。”太子似乎已经有些偏袒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弟弟了。着旁边白玉小桌上的一些精致美食指给陆和麟,“来,请吃点东西吧。”
“请?”这还像句人话,不过,看着这个较年长的男人,这样对一个下民说话,是不是有点过谦了?反观身旁这一看就是强壮拥有权势的二皇子尔荣......从和麟的角度来看,这孱弱的太子不仅登基危险,就连什么也不做的活过五十岁都是个问题。至于这位尔荣王爷,野心也不会小。
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呢?和麟也就了然的笑笑不语。
“你笑什么?”尔荣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在与太子之间游移,似乎别有深意。
“没什么,能有什么。”玩儿赖皮似乎对于这个二皇子很好用。端着架子,他对这招好像都没什么办法似的。
别辜负太子好意,还有这点心“辛辛苦苦地为了被他和麟一口吃掉、煞费苦心的长相”,他就勉为其难吃吃看吧。
将一整块点心用小刀划掉中间的一大块圆形,却只吃中间一口。这样就把任何一部分不同的味道都吃过了,而大家......也无从下口。
“你......”尔荣还没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之人,指着他的鼻子就要发作。
“算了算了,”也不见得非得吃,太子劝道,“他高兴就好。”
这时太监传旨,众人被叫去大殿。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吩咐随行的众人名单里竟还提到了和麟的名字。
大殿上,下跪之人竟是和麟的母亲。
原来,她担心儿子被抓后被有心之人无故处决,于是就去求当初自己幼年时和皇后身边的奶娘----如今已归隐皇宫隶属位于郊边庵里的无衍师太。
想不到啊,躲躲藏藏二十年,最终还是自愿的回到这个差点葬身的地方,实令人感慨不已。
而尊首坐着的皇上早已呆呆望着面前之人,半晌才发出一句话,“是岚儿吗?”
她不敢抬头,这两位高高在上的主子啊......和亲人。太久了,那些事,以至于不敢去面对,低了头声音浅淡地回,“是。”
“岚儿、岚儿!”早已泪流满面喃喃的皇后瞬间已是怆然无话了。
大殿里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为首一位玛提族权臣上奏,“圣上英明,这不明不白之人前几天还假称八公主之名声在民间闹事,骗取朝廷钱粮;今天随便弄一小杂种上来就冒充皇室,混淆视听,搅乱圣上尊贵的血统。这样的小人用心歹毒,当处以极刑!诛九族啊!”带动跟随者一起上奏,强行上谏。
落华不服气,当朝向父皇禀告:“父皇,前三天的放粮事件,确为落儿所为,并不是什么假冒,也没有何人欺骗。望父皇明鉴!”瞪了玛提老臣一眼,不再说话。
“这是朝廷大殿之上。是不是朕的骨血,朕还能昏庸到分不清的地步吗?太子,你即我朝未来国君,这件事你认为该怎么办?”
太子冷静沉稳,并没有一下子不成熟的辩驳模样显露。“父皇,此事兹事体大。当全面封锁消息......然后,着宫中医毒两个组织上呈方案:儿臣以为,冒充皇室本杀头之罪。若是父皇骨血,既可证明;假若不是,那便是最好至此人于死地,免得天下刁民横行无视皇家天威,是以大作惩戒。”
“哦?你是说用那个?”皇上神色闪烁。
太子面上不带任何表情,“没错。就用那个。”
“好,即刻证明。”----
“圣上~~老~老臣有话奏明~~”都老到风中残烛的一个老人家摇摇晃晃、抽抽扯扯地缓缓“奔”了过来。
“老头儿你还好吗??”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和麟一脸的无所谓,身体也以夸张的幅度倾向老人家,眼神和脑袋一样歪着。这个举动逗笑了上首的落华和齐宁,但太子、辰岚和大多数臣子也只能忍俊不禁。对于这个宝贝儿子,是辰岚悲苦的二十年岁月里唯一的生命支柱。
对于和麟不敬的废话,老人家很不开心,“嗯~哼~行行。”推开和麟的爪子就向尊位的皇上下拜,“圣上,老臣有事禀告,这个六皇子是真的。”
早已从朝廷军事和政局退下来的这位老人家,原是先皇为当今圣上留下来的贤臣。鞠躬尽瘁数十年,从没有过一丝懈怠。在他五十岁随当今幼主远征东祁的时候,唯一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是他亲手掩埋了自己儿子的尸体。为了掩护皇上突出重围,就这样丢弃儿子的坟茔于在砂祁一带,至今无从寻觅。而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更是不胜枚举。所以,多年来老成持重的他,一直是皇上及朝野极其尊重的人。
“您先坐,慢慢说来。”圣上看坐,足见其分量。
“谢皇上。”也许是年纪太大的缘故,他咂吧咂吧那薄薄的唇润润干裂,继续说道:“当年这事老臣是知道的。玛提族要篡权,为首的就是这个老东西,”他瘦骨嶙峋的手指适才说话那一权臣。
“老不死的你闭嘴!圣上,臣冤枉啊!!”
“你不知道朕刚才要唐大人讲话吗?如果确定了你的罪后,你迟早得死。何必急在这一时!”
老人家满意的看看蔫儿了下去的老臭虫,还是咂咂嘴继续回话,“老臣派手下得知其与雨妃买卖武举资格的阴谋----他们要把无意中知道了其中真相的辰妃娘娘灭了口。所以,老臣派手下救了、救了”他弄不清和麟叫什么,就开始埋头猫大袖子里沉藏多年的龙命圣锦----里面写着和麟本来的生辰和宫廷检婆的皇子特征记载。
“六皇子生于已卯正月二十日虚时三刻,据产婆描述,在六皇子左肩胛骨处有一枚半个烧饼大的绛色胎记......因为孩子是随母亲获罪出生,未及秉呈圣上取名,是以暂无。”
那就验吧。和麟当场被几个力大的卫士扯着被验明,果然有这样的胎记!
皇上相询,“唐大人,您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呢?”
“嗬嗬,因为老臣知道前因了,爱管闲事的毛病就一定会保全后果的嘛。事后,我就一直派人保护着她们母子,也一直警醒着玛提老家伙和雨妃的动向。孩子放府上太显眼,弄不好就成靶子了。”
眼见性命不保,见机行事的玛提族长马上倒戈,“皇上饶命啊!当初是雨妃娘娘威胁臣下陷害辰妃娘娘和六皇子的,当臣带兵追到津广渡口的时候,雨妃口谕:格杀勿论!否则当时臣在京城的一家老小都得被活埋啊!皇上!”
“那你认为朕的儿子妃子就可以牺牲?就没有你一家命贵?你还知不知道谋害皇亲的罪罚?!”
“皇上!”气急败坏又痛哭流涕的雨妃面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皇上,臣妾这还不是为了爱您吗?臣妾知错了,求您看着十女和十二女的面上饶过臣妾吧!”说着就去拉皇上的衣摆。
不留情、将她踹下台级,长长叹了一口气,“中原皇朝严令如山,这刚刚建基不过三代、风雨飘摇的朝廷基业,让这为了你而废止;况且你如何让向寒岚儿交待?你,你自己看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言外之意,雨妃万念俱灰的跪倒在庭上。几天后,在雨妃所居的长云殿不远的山上,侍卫们发现了一具早已发臭、生白色尸虫再熟悉不过的尸体。这曾经在皇上面前荣耀无限的女人,可就是学不会安分知足,使尽千般魅惑、玩尽万般手段,最后伴随走过的,不过是七尺白绫一条,枯藤老树一棵。后话不缀。
“岚儿,过去是朕的过错。如今你可愿意回来?”
有再多的怨恨、再多的悲苦,面对眼前这个曾经甚至现在依然爱过的男人,一度逃避的辰岚,看看上首姐姐期盼的目光,也只能回,“是。”
而此时,一向隐讳的尔荣脸上变了色,为什么!暗地里派出去的杀手,就解决不掉这么两个人!但在他表态之前,出乎意料之外的和麟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