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向来繁华喧闹,尤其是在这华灯初上以后。你只需往街上一站,酒香袭人,胭脂香艳,单这处十里洋场便能乱糟糟的掀起百丈红尘来。
席暮城一步步出了酒馆,距苏洛离不远的地方站了。心想:从边关回来这么许久都不曾遇见他,如今只出了一趟王府,偏巧就这样的遇见了。俗语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还是他们。。必定是有缘的?这样想着,抬眼看去,只见苏洛离已经慢慢的走近了孟浮寂。
苏洛离一步步靠近他,两眼定定的盯着他近乎痴了。
孟浮寂笑的促狭:“才多久未见,就不认识了么?”他看着她,一个大男人近乎酸了鼻子:“洛离,你还好么?”
她却看着他的脸,忍不住的掉下泪来。只见他的脸不仅黑瘦了许多,右额角靠近太阳穴的位置却多了一条长长的疤痕。那样的位置,若在近上一寸,岂不丢了性命?
“你。。你这是怎么弄的?”她伸手去碰触那条伤痕,却被孟浮寂讪讪的躲开了
孟浮寂尴尬,笑:“不小心划得”伸手摸摸额头,宽慰她:“大男人家的皮糙肉厚,有点子伤痕怕什么”见她落了满脸的泪,默了,伸手轻轻擦了她的泪,有些不知所措:“你别哭啊?阿离,你别哭啊,我这儿不是好了么?”
手未收回,却被苏洛离一把握了。他欲缩回去,却被洛离紧紧拉住不放。她看着他的手许久,有些诧异:“你的手怎么弄的?怎么会?。。”只见那原本细腻润滑的手,如今已经老茧遍布,伤口满掌了。
孟浮寂讪讪的收回手,笑意勉强:“没什么,我最近闲来无事去拜了个师父。没想到这个师父甚是刁钻,不教我习武便罢了,每天还让我给他老人家劈柴。这柴劈多了,这手自然也就。。”
洛离面上担忧,嘴上却恼了:“你一个文人不好好的上进读书思国,偏去做那些个勾当做什么?!”她摇了头,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孟浮寂,你从来都知道我的心思,既然知道,又何苦这般痴傻?你若为了我这样,不值得!”
孟浮寂笑的落寞:“我知道。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自己”抬手,欲帮她擦泪,伸手,却触了满手的空气儿。
什么时候,席暮城已经走了过来。他斜身,伸手将苏洛离扯到了身后。抬头,脸色沉冷的看着孟浮寂:“大街上人多口杂的,枉你寒窗十多载,难道你这文人就没有半点子的避讳么?”
孟浮寂若有所失的放下手,笑:“孔孟圣贤之乎者也,虽然以礼德为道,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倒并不觉得这有何不能为的”躬身抱拳作揖:“王爷”口上不让,却也恭敬不失风度。
席暮城愣了愣,侧头对着苏洛离:“你去一边等我,我和他有点子话说”对上苏洛离担忧的眼神,席暮城苦笑:“放心,那时我不杀他,现在也不会杀他”
苏洛离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多步。两眼还是直直的看着他们。
席暮城转头收起笑来,看着孟浮寂手里的佩剑,嗤笑:“孟浮寂,你以为你现在丢了笔挥剑,便能杀了本王,夺了苏洛离去么?”
孟浮寂笑,少了儒雅倒多了份坦荡:“王爷说笑了,浮寂习武只为自己,何要杀了王爷?至于苏洛离么,感情是缘分所至,何谈生抢豪夺?即便能夺得了人,终是夺不得心,王爷说,是也不是?”
席暮城看着他,笑的嘲讽:“夺得又如何?缘分所至又如何?只要她在我身边,即便无关风月缘分,一辈子,本王也认了”
孟浮寂笑:“那是你想要的,不是洛离想要的。她和我即便无缘一起,即便没有完成婚礼,可我们终究存了夫妻的名份。我爱她,即便您是王爷,即便您是那战场上主宰人命的战神,我也敢说,我爱她。只要是她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给她。只要是她不想要的,我就算拼了命也要为她除了!”
席暮城像是听见了多么可笑的事情,半晌他才停下笑来,眼光冷冷烈烈的将他看着:“大话本王听得多了,你姑且都留着吧!更不要给我扯淡什么名分情缘,本王不信命!”他半眯了眸,危险漫开:“孟浮寂你觉得本王要杀了你,会给你拼命的机会么?”
“活着又如何,死了又何干?就算我现在横竖死了,可我也是爱着她闭了眼的。就算是你,就算是皇帝,枉谁还能把她从我的心里摘了去不成?”
“。。你!”席暮城终是恼了,上前一步,伸手狠狠揪了他的前襟。咬牙切齿:“孟浮寂,你以为苏洛离在这儿,本王就不敢杀了你么?!”双眼冒火,怒意繁盛
孟浮寂也不动,就那么任他揪着,眼睛内淡然平定,全无席暮城前去抢婚时的惧意和慌乱:“王爷想要我的命,谁还能拦着不成?”
寒意入骨。席暮城狠狠瞪了他许久,这才猛地将他放开。转身,看见不远处的苏洛离,眼底的冰意渐渐化开:“孟浮寂,千万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抬脚刚走,又顿住:“阿离想要的,本王会全部给她!你给不起的,本王也会给她!她由我一个人爱就够了,你,滚!”
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开。来到他的姑娘面前,他笑,伸手,十指相扣:“傻子,走了”拉着她,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紧紧攥住的手指,有些泛了疼。
苏洛离被他拽的有些踉跄,回头看去,孟浮寂一身白衣,落寞沉寂的站在那里。似一座被风雨沧桑了许久的雕像,看了,让人心酸。苏洛离模糊了眼,使劲的看使劲的看,却终归看不见了他。
俗语说,一切有缘,上天注定。人,生来便苦,若有这注定的情缘相伴,尘世烦扰万丈红尘里,即便走了这一遭,又何尝不是件幸事?偏偏天公不正,有些尘缘,却注定是一件孽缘。即便掏空了心肺,搭上了性命,却终究只促成了心碎命薄罢了。即便甘心情愿,到底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