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测了几个字,问题也是五花八门。
啥时候能娶媳妇,老婆生男生女,亲娘生病啥时候能好等等。
贾赦都一一作答,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说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这些官家子弟都照顾到,阿哥们在别院里转了一圈,就要起身告辞,眼看着就要到午膳时间。贾赦也不挽留,更没有做东的意思……免费测了这么多字已经让他心痛,还要请客简直就是要老命的节奏。
捧场的阿哥走了,书院却没有冷清下来,弹琴的弈棋的作诗的人都不少,热闹极了,有糕点吃,有茶水喝,还能与志同道合的小伙伴聊诗画,人生简直快意。
君子别院火了,不仅在读书人之间,贵族家也出现了“贾恩候算命贼准”这样的说法。
太子回府之后还让手底下的奴才送了两样御赐的稀奇吃食给贾赦。虽然不能拿来换金子,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得报酬,也算是意外之喜。
让贾赦高兴的是,会这样安排,说明太子已经认可了他测字的能力,以后客似云来财源滚滚。一天之内,君子别院门槛都被踏破,来的读书人多,有钱人更多。好些商人都来凑趣,想看看里面像什么样,却被拦在府门前。
看你这样就不想读书人,想进去?行啊,先回答两个问题证明你不是文盲。
被拦下来的太多,不是没人想过塞钱进去,几个侍卫就好似铁了心,死活不收。想直接冲进去,又怕把事情闹大。这什么破烂别院开张就能来如此多的阿哥捧场,贾恩候后台很硬,同他死磕恐怕没有好下场。
别院的日常运转是贾琏在安排,贾赦只负责陪七连胜的才子聊人生,对于这些细节,他并不清楚。开门红是好事,不过,刚回府,没走几步赖大就腆着脸迎上来:“大老爷您可回来了,老太太等了一整天。”
“有什么事?”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你还是快点走,过去一趟吧。”
贾赦是独自去史太君房里的,反正不会有好事,他就将便宜儿子打发回去了。史太君房里人倒是不少,坐她身边的是贾宝玉,往下是两房的重要人物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还有在府上做客的薛姨妈和薛宝钗。贾赦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到他身上,他倒是稳得住,走到前面给史太君问安。
“你心里还有我这母亲?看看你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开场白,贾赦没被吓住,自觉找了地方坐下,笑问:“儿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母亲明示。”
挨训的次数多了,他生生练出钢筋铁骨,这坦然的态度险些气死史太君。
“你不知哪里做错了?我就与你说道一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拿着府上的银两搞这种万本而无一利的事,可同我商量过?搞什么别院,请人白吃白喝,蟠哥儿过去竟然被拦在外面,自己人还不让进了……”
就到这儿,贾赦听明白了。
这回还不是老二告的状,是薛家那呆霸王想去凑热闹吃了闭门羹,听说东家是贾赦,滋事来的。
“母亲您喝口热茶消消气,我逐个解释。”
“首先,我那不是供吃喝的地方,全称叫‘君子别院’,招呼的是读书人。”
“其次,这个项目上面很重视,能够抢到机会,是我的荣幸。”
“再有,宅子是黄老弟送的,分文未取,翻修是我自个儿掏的腰包,没找弟妹开府库,做赢做亏都是自个儿承担,不用旁人负责。”
……
他真的一条条说起来,史太君气得发抖。
“我是你母亲!做这么大的决定你不提前知会一声。”
难怪原主会流连烟花柳巷,亲娘忒偏心,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贾赦是个不轻易与人动怒的,管用的招是四两拨千斤,这会儿,他却拉下脸:“你们都出去,我有几句话对母亲说。”他话音刚落,邢夫人就站起来了,王熙凤也准备走,其他几位却没什么动作。
史太君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磕在桌子上,“是要翻天了不成!有话你就说!”
这是不让人出去,那也行,贾赦扭头看向史太君:“这是万岁爷示意的,恕儿子不能说明情况?后院女眷不得妄议朝政,这是大清朝的规矩。我已经四十岁了,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不需要旁人训示。若是怎么做都不能让您满意,那就分家,祖宅给二弟,我搬出去。”
要分家,邢夫人愿意得很。要她让出祖宅,痛似剜心。“要搬也该二房的,凭啥要我们走?二老爷是当官的,让皇上赐个宅子不就行了。”
王熙凤都震惊了,从前不觉得,婆婆邢氏的杀伤力还挺大。
你当他多大的官?区区工部员外郎而已。
薛姨妈和薛宝钗交换眼神,就要劝话,薛蟠则等着看热闹。王夫人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就要抹眼泪:“御赐的宅邸是那么好求的?你做什么讽刺我们老爷?”
邢夫人像辩驳,大老爷瞪了她一眼:“我说的话没用了是不是?”
“老爷您好歹也要为自己考虑,怎么能……”
她再次被打断,“你闭嘴!”
刚把倒霉婆娘料理好,史太君就闹起来。
“你说的什么话?老婆子还没死呢?分什么家?既然是万岁爷的意思,你直说便是,老婆子自然支持,阴阳怪气做什么?多吃了几十年的油盐,我不愿看你走歪路,提点几句罢了,你不想听也罢……人老了,不中用,遭嫌弃也不能怪别人。”
阴阳怪气的到底是谁?他就是客观的说了两句,顺便提出一种可能的解决方式,不同意就算了,何必闹成这样。贾赦先抬康熙,后说大清律制,还顺势说要分家,都是为了堵史太君的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在今天闹开,怎么说呢……万事万物都有定数,不是不闹,时候未到。
贾赦又问:“母亲可还有事?”
刚被将了一军,士气大减,史太君哪还有心思说别的,她摆手说没事,贾赦就退下了。等他走远了,连脚步声都听不到,王夫人才抽噎起来:“如今大老爷威风八面,与他往来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苦了我们,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史太君也发现大儿子不简单。
像从前那样打发是不行的。
她还没想出个对策,王氏就闹起来,“行了,别哭哭啼啼的,都出去吧,我乏了,今日就到这儿。赦儿已经是今非昔比,你莫想什么歪点子。”
除了和邢氏过不去之外,王夫人能想什么歪点子?贾琏出息了,连凤姐儿都不听她的了,心里成算多得很。这日本来是要讨伐贾赦的,他几句话堵了老太太的嘴,让二房有苦说不出。别看这段时间老太太三天两头找他训话,实际一点好处没讨到。
先是两房换了院子住,贾宝玉又在四阿哥府倒了霉,现在还搞出个君子别院。听薛蟠说那是白供吃喝,铁定亏本的生意,史太君想压一压大房的气焰,谁知又在阴沟里翻了船。
史太君心里头抑郁,就生了场病,府里的事还是王夫人管着,分家的事没再提起。邢夫人是被贾赦堵了嘴,王夫人更是贼精的,她已经想过,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在这节骨眼闹分家,大房铁定要多得,谁让他们有皇子关照?
主动搬出去那就是说说而已,贾赦要是真的搬了,那才是麻烦。
以四阿哥的德行,还不状告他们?
这家……不能分。
荣府上下各怀心思,史太君和王夫人的日子过得都不顺,贾宝玉还是老样子,在丫鬟这里占不到便宜他就同秦钟厮混,还去外头找琪官。虽说是男子,他们长着精致的脸,性子也柔顺得紧,很让贾宝玉惦记。薛家母女也打着小算盘,从前以为姨妈在荣国府的地位高,来投奔她铁定能有好门路。如今看来,情况同预想的出入颇大。
王夫人的确比贾赦那填房太太邢氏有本事,也就只是这样而已,因为二老爷只是个工部员外郎,连带着院子里的女眷也都说不起话。大老爷没参加过科举,没文化,让许多人瞧不起……那又怎样?他攀上了皇子,还不止一个。
想把贾宝玉送去给阿哥做侍读,还得看大老爷的意思,她们找王夫人能有什么用?元姐儿的确爬上了万岁爷的床,后宫女人那么多,她只是最低等级的而已,在真正的贵人面前就是提鞋的奴才。
元姐儿是宫女上位,打的是德妃娘娘的脸,如今在永和宫苟延馋喘。同大老爷交好的四阿哥胤禛不就是德妃乌雅氏的亲儿子。
这个道理,就连府上奴才都懂。
他们越发加快了讨好大老爷的步伐。
君子别院的出现让整个京城为之一震。
因为阿哥们的带头作用,八旗子弟纷纷从青楼歌馆里出来,直接投身到写诗作画的队伍中去。无论做什么,一个人总是寂寞的,你让贵族子弟闭门做学问,难,因为枯燥,鲜少有人坐得住。君子别院为他们打开了新的大门。
文人相轻这个词最早出现在三国时期,之中。提出这个说法的是曹魏高祖文皇帝曹丕,他是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和文学家。
原话是:“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缩短。”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这说的就是文人之中最长有的风气,他们相互轻视。做文章不止有一个题材,绝大多数人并非面面俱到,毕竟,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这原本没什么大不了,问题出在,大家都爱用自己的长处比较对方的短处,然后飘飘然觉得老子天下第一。
班固同傅毅两人文采相当,班固却看不起傅毅,在给弟弟班超写信的时候提到:“傅武仲因为能写文章才当上兰台令史的官职,他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文采,下笔千言,不明所指。”
这个小故事完全能说明读书人的心理状态,大多数人都是敝帚自珍,觉得老子就是被埋没的千里马,可惜没遇到伯乐。万岁爷的确是明君,不过也忒不会选大臣,武将就不说了,百官之首的索额图、明珠不过是争权夺利的老货。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人,正是如此,君子别院才能客似云来。尤其是八旗子弟,他们谁也不服谁,甚至还有宿命中的对手,自出生就被比较,一直到现在。
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愿意被压。
君子别院从开张就弥漫着战火。
比诗,比词,比对联。
比字,比画,比棋艺。
……
但凡是上得台面的东西,都被轮了个遍,君子别院有特殊的竞赛制度,不听取一家之言,而是采取投票制,只要是读书人,就在孔夫子的见证之下给出自己神圣的选择,投票的总人数永远是单的,不能弃票不能选“打平”,高下就分出来了。
君子别院具体的运作方式是贾琏想出来的。
对读书人而言,过于简单粗暴,却意外的好用。很多人会觉得,两个大师级作品你很难选出优劣,他却非要大家从心出发,挑出更打动你的作品。
起初,不服气是有的,甚至有人会觉得,那些做评判的还不如自己水准高,他们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混在君子别院的时间多了,他们就会明白,做学问和做评判是两个概念。你觉得自己的文章精妙绝伦,在他人眼里却不是这样,没有利益瓜葛,才能给出理性的判断。大多数文人在看别人作品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挑毛病,让他们客观公正比登天还难。
越来越多的人从青楼里出来,去君子别院凑热闹。
“听说纳兰家的大学子都去了,还留下了墨宝,听说精妙得很。”
“这都是昨日的消息了,我还知道头年中进士的张家公子也去了,听说连战连捷已经胜了五场。”
“你说张廷玉吧,已经满七场了,连新科状元郎都被打了脸,他们对弈来着。”
……
真是不得了。
这之前,谁能想到贾恩候能做到这地步?
将凶宅翻修改建,做成读书人的福地,这里俨然成了京城里的新流行。
张廷玉的确是连赢了七场,还都是颇有分量的对手,然后他就成功见到了贾赦。
“原来神秘大礼就是这个?”张廷玉看着坐在对面的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笑出来,“我原本是来看看,被董鄂家的拉下水,赛了好几场……若早知道奖励是这个,应该更拼命才是。听说别院开张的当天,你为众阿哥以及凑趣的大臣之子测过字,很准,替我看看如何?”
小书童铺开宣纸,让他写字。
张廷玉并没有立刻提笔,又说起话来:“我想问仕途,先生看看,我到底能否有一番作为,能否超过父亲的成就。”
贾赦看了他两眼,笑道:“问这个的话,就不用测字了。面相上有个说法,色紫,见福禄以犹迟。也就是说,气色成淡紫,福禄运来得迟,你是大器晚成之相。两眼黑白分明富有神采,两个眼角平齐,上下眼纹细长,此为睡凤眼,其人文采极高,是名仕大家之命,一支笔言尽天下事;两眼之间,鼻翼之中有颗很小的红痣,你一旦起运,终其一生官运亨通……成就注定在尊父之上,汉人之中,无出其右。”
还真不是胡说,张廷玉的面相实在是好。
官通三朝,绝对是天下汉人之首。
贾赦挑拣着说了好几点,张廷玉还不敢相信,他出身不错,学问挺高,还胸怀大志,这些都没错。他的父亲张英是大学士,在万岁爷跟前也颇有体面,超过父亲是要位极人臣?
本来,他想问的是自己要不要再参加科举,进士出身却没题上三甲,对他的出身而言,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如今在翰林院做事,怎么看都没多少出路。如今可以说是张廷玉这一生之中最犹豫不定的时候,一旦从这样的情绪里走出,飞黄腾达,势不可挡。
贾赦在最好的时机遇见他,做了这样的点拨,从最初的惶惑茫然到神色坚定,张廷玉用极短的时间实现了蜕变,他朝贾赦拱了拱手:“听先生一言,衡臣醍醐灌顶,之前的疑虑尽数抛开。若他日,真能走到那一步,定当被厚礼谢先生提点之恩。”
张廷玉是抱着试探的心态过去的,出来却红光满面,喜色挡不住,就有老友围上来,问他在里面有怎样的境遇,张廷玉拱手笑道:“佛曰不可说。”他得了贾赦的恩惠总要回报一番,营造出神秘感,给他招些人气倒是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两章,容我吃个早餐再继续奋斗,今天共四更。
三更在下午两点左右。
走过路过千瓦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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