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神社堪称雄伟,古旧的推拉门只剩一半摇摇晃晃,但这丝毫无损它的威严,最起码夏目现在站在这里,只觉出自己的渺小。
“嘎——嘎——”群鸦躁动,它们在神社的檐角上盘踞,不祥的暗红双眸齐刷刷的盯紧了地下的孩子,眼里的渴望让夏目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里到底是……”夏目不由得握紧了左腕,想从那印记上汲取一丝温暖。
恰逢此时,神社的推拉门嘎吱一响,惊得夏目连忙后退,险些一脚踩空滚到台阶下去。
他运气很好——有人在背后托住了他。
“真是稀奇,这里竟然会来外人。”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似乎永远带着嘲讽。夏目眼前一花,下巴就被人钳住,只能被迫抬头迎接那个人的审视。
“小孩子?她最喜欢小孩子……”后半句话微不可闻,要不是夏目的五感远超常人,也许会漏听了去。
这无疑是一个俊美的男人,但他眉目间常含冷肃,半黑半白的怪异发色更让他显得不好接近,他长久审视了面前这个年幼的孩子,在他浅琥珀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
“……阳光的颜色。”说罢他就松开手,不管不顾的向神社内走去。
人类?妖怪?夏目无法判别,但是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紧跟这个人,所以他紧追两步,尽量礼貌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要怎么出去?”
“出去?”男人顿住了脚步,不知为何,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诡异,“你是误入这里的?”
“是、是的,我……”追赶一只受伤的白鹤到了这里。夏目本能的咽下了后半句话,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说出他能看到妖怪这回事。
这种看似胡闹的直觉是天狐的本能,不止一次的助他脱离困境或者发现真相。
“既然是误入,明天我送你出去。”丢下这句话,男人一拉门,走进了阴暗的神社,夏目犹豫了一下,也礼貌的道谢跟了进去。
风灌进还在摇晃不止的推拉门,神社仿佛黑暗的巨兽,终于吞噬了满意的猎物。
“鹤先生一直住在这里吗?一个人?”杯面在眼前发出浓郁的香气,夏目却没有半点饥饿感,他只感到浓重的不安,哪怕笼罩在灯光中也不能缓解。
“已经很久了,在这里生活。”男人捧了杯茶,暗沉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袅袅上升的蒸气,“但是这种日子不会久了,这座神社很快就会被拆除。”
“怎么会……”夏目低下头。
“总是这样……珍爱的回忆被一点不留的拆毁!又迎来下一轮的流离失所!”男人把茶杯捏的咯吱咯吱响,“总是这样……已经受够了……”
夏目被对方的突然暴起吓了一跳,温润的琥珀色眼瞳泛起一点水意,在灯光下闪闪烁烁,宝石一般瑰丽。
“抱歉,吓到你了。”男人似乎又找回了一点理智,他定定的看着孩子的眼眸,眼中似乎闪过什么,忍不住伸出手,“何等美丽的颜色。”
夏目没有避开对方的触碰,男人只是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在对方掌心翕动了一下,就安静下来。
男人接住了睡着倒地的孩子,目光在那双紧闭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为坚定。
“为了她……就算背负再多的罪孽也无所谓……”
男人抱着昏睡的孩子,走进神社的□□,他的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血色。
“阿瑶,这个孩子灵力很强,你也会感到高兴吧。”这么说着,短刀已经逼近夏目的喉咙,年幼的孩子梦里皱了皱眉。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有骚动从神社正门传递过来,夹杂着一丝令人心惊的魔气。
这气息是……魔都?魔都的生物已经可以入现世了吗?
男人不得不放下短刀,身影一闪就来到了神社门口,看到来人,男人的瞳孔惊骇的放大。
“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你。”
夏目在男人离开的下一秒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明的看向庭院中的枯树,他站起身,摸了摸干枯的树皮。
“是您指示我装作睡着的样子吗?”他的眼里满是困惑,又有点受伤,“鹤先生要杀了我,为什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
他听着院中盘旋不绝的鬼泣之声,浅琥珀色的眼眸中颜色不断加重,终于抑制不住的流下泪来。
“好多人都死去了……却一直被束缚在这里……不得解脱……”
一双白皙的手温柔的放在哭泣的孩子头顶,夏目抬起头,只见一团圣洁的白光笼罩着美丽的少女,对方也有黑白相间的长发,但是她的身影影影绰绰,似乎下一秒就会消散掉。
“请帮帮他,”少女低下头,虚幻的泪水滚落,“鹤已经迷了路。”
杀气摇晃着腐朽的鸟居,男人的双眼已经变作腥红的颜色,黑色的妖纹爬上脸颊,庞大的妖力席卷成一场风暴,风眼是两个遥遥对立的人。
“象征祥和的白鹤竟然堕落到这地步,你是想成魔吗?”少年的长发在风里翻飞,和纯黑的狩衣一起发出猎猎的破风声,“我还是那句话,放了夏目,我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休想!那孩子是最后一个!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今天!”
是的,今日月圆之时,长久以来的等待会得到回报,他的阿瑶,又可以在阳光下冲他明媚的微笑……想到这里,男人妖力更盛,瞬息间化为黑羽的鹤,在半空中一声嘶哑的长鸣,顿时地动山摇。
“把整座山都纳入结界中,好想法,”的场静司勾起一个微带嘲讽的笑,“但是还太嫩了。”
“什么?!!!”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把血气四溢的长刀已然出鞘,黑衣少年将自己的血涂敷在刀刃上,黑色的怒龙瞬间腾起,咆哮着扑向空中的鹤,凶狠的一口扯断了他的翅膀。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点小手段根本不够看。”
鹤发出一声悲鸣,但咬紧牙关不肯坠落,他将四溢的鲜血化为新的血翼,凶悍的调动起此地积蓄已久的怨气。
“啧,麻烦了。”的场静司持刀回防,与鹤的双爪交击,不由后退一步,虎口震裂,一丝鲜血沿着刀刃滑落。
“希望鸦已经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