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前方的楼阁,纵然是邬思道敲门而入,只是先前的那一个女子又怎会端坐于梳妆台前呢?望了一会儿之后,邬思道便悄然离开了。此刻已过了冬至,天气早已阴寒了许多。北京几日来整天都阴森森的,好似有一场风雪到来一般。
邬思道在四阿哥府中四处游荡着,他的心也如随风飘散的树枝一般摇曳,找不到最终的归宿。只是当他无意之间再一次来到那一株梅花之前的时候,心中兀自荡漾了一番。
梅花即便是在皇宫之中也极少见到,因为它不易成活,确不知是何缘故,这一株寒梅竟在四阿哥府生根发芽,长成现在这般粗壮的树干。邬思道望着它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多了多久,隐隐觉得身上有一些微寒。细看之下,只见天空之上竟然下起了雪花。
片片雪花随风飘舞,散落在地面之上如一层琉盐一般,煞是好看。邬思道自幼长于江南,对于北方的雪景极少见过。今日在雪中伫立,回想起江南故地,心中更是一阵凄凉。
原本还未绽放的朵朵花蕾,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到来之后,竟然傲雪而开。在冬日万物衰败之际,偌大的院落里,却只有这一株梅花散发出阵阵扑鼻的香气。
闻着这沁人心脾的梅花香味,邬思道不自觉得向自己腰间挂着那一个香囊看去。尽管酷暑早已离去,可邬思道仍旧将它挂在腰间。也许是因为送它之人的缘故吧!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邬思道触景生情,口中竟然将王安石的那一首咏梅轻轻诵出。心神之间,好像仍旧回味在那一阵阵花香之中。
正当邬思道心驰神往之时,不远处竟传来一阵男子爽朗的嬉笑之声。邬思道不禁向前方望去,但见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和一个身穿银灰色披风的男子正朝着这边缓步而来。
只是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好像还有一位身穿朱红色玲珑棉袄的姑娘,看着三人的身材和步履,邬思道依稀觉得可能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至于那一位女子,邬思道竟然猜不出究竟是谁。
走得近了,邬思道才瞧清楚,这两位男子果真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而那一位妙龄女子竟是悫靖格格。多日不见,这一位格格竟然长高了许多。身材也越发显得婀娜多姿,脸蛋儿瞧着也白润了许多。
在此处无意间碰上了邬思道,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是吃惊不小。恰逢瑞雪初降,十三阿哥特地从他府中过来,一起邀请四阿哥一同到这芷兰院欣赏梅花。只是这芷兰院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从来就没有告诉过邬思道,而今日却在此处相遇,这一点倒是让四阿哥大感意外。
站在他们两人身后的悫靖格格,漂亮的脸蛋儿冻得红扑扑的,一直对着邬思道咯咯笑。倒是十三阿哥笑着说道:“相请不如偶遇,当年曹操、刘备雨天煮酒论英雄。今日我们就雪中煮酒赏红梅,四哥你说怎么样?”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四阿哥虽然目光仍旧是那么的冷峻,可是对于十三阿哥的这个提议却并没有反对。他一脸冷漠的望着那朵朵红梅,淡淡的说道。
邬思道本不善饮酒,可是在十三阿哥的一再相邀之下。未免扫了两位阿哥的兴致,邬思道也勉强答应了下来。一听到煮酒,悫靖格格也来了兴致,大声的笑着说道:“四哥、十三哥我也要加入,带我一起去吧!”
四阿哥一阵默然,十三阿哥却是大为赞许的说道:“好妹子,咱们皇家格格就应该有你这分豪情!”说完之后,一把抓住了悫靖格格的右手,径直向着那一座楼阁里走去。悫靖格格当时微微一愣,神色之间好像有些迟疑,但是转眼之间过后,便一脸笑意的跟在了十三阿哥的身后。
望着十三阿哥和悫靖格格渐渐消失的背影,四阿哥叹息道:“十三弟一直是这个样子,从来不顾世俗之见。”
邬思道也连声赞道:“十三爷性情豪爽,心地光明,不愧“侠王”的称谓。更加之他才干不凡,四爷由此人相助,真可谓如虎添翼,大业可成啊!“
对于邬思道的这番言语,四阿哥好像有些沉思,又好像深深地回味其间。尽管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四阿哥还是谨慎的说道:“话虽如此,难道邬先生不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吗?好了,咱们还是跟上十三弟,省的被他们甩下很远。”
听四阿哥这番说教,邬思道登时感到有些惶恐。可他毕竟与四阿哥相处已有些时日了,自然对他的秉性也有了一些了解。望着四阿哥冷若冰霜的面孔,邬思道唯唯诺诺道:“是,四爷!在下记住了!”
踏雪寻踪,邬思道又原路折返,再一次回到了这一座楼阁的门前。这时雪也越下越大,在寒风的吹拂之下,雪花四散打在行人的身上,邬思道不禁一阵寒颤。
四阿哥推门而入,只见十三阿哥早已支起了火锅,而悫靖格格也已经烫上了美酒。那一日温宪格格约邬思道前来的时候,正值夜幕悠长之时,况且烛光幽暗,他也并没有对屋内的其他摆设瞧个清楚。直到此刻,邬思道这才得见庐山真面目。
这间屋子显然是女子的闺房,只是就在大堂中间偏左的地方,好像还有另外一个雅间,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四阿哥府的大部分景致。邬思道不禁眉头微皱,脸有疑问之色。
十三阿哥见邬思道一脸的疑惑,便笑着说道:“邬先生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其实这个楼阁是四哥为温宪格格建造的闺房,偶尔我和四哥也会过来坐坐,当然大多也是冬天,为了欣赏着傲雪而开的红梅。因为悫靖格格只比温宪小几岁,所以这事儿也不瞒她。
别看这屋子不是很大,可是所有的用具一应俱全。温宪向来与我四哥亲厚,所以时常来我四哥府中,想必这你也知道,因此她格外喜欢这个楼阁,就连这楼阁的名字“芷兰院”也是她给起的。我想这个地方她带你来过,不然的话不会这么巧,会在院外梅树之前遇到你。”
邬思道一直听十三阿哥讲着,整个人好像都在极力回忆着什么。十三阿哥突然止住了话语,倒是让邬思道有些猝不及防,他连忙说道:“十三爷猜得不错,先前格格的确带我来过这里。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知道四爷府中居然还种有梅话。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格格没有来到四爷府中,和你们一起赏梅呢?”
经邬思道这般一问,十三阿哥脸上一丝忧色显现其间,只见他淡淡的说道:“原本是打算一起过来的,可是就在昨天夜里太医院说温宪偶感风寒,需静心调养不宜走动,所以只有我们三个人来此,只是恰巧碰到邬先生你!”
邬思道一听温宪格格偶感风寒,心中不禁猛地一颤。许久的未见,今日却换来这样一个消息。屋外风雪漫漫,朵朵红梅傲雪而开。屋内却是酒气飘香,温暖如春。觥筹交错之间,邬思道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望着那雪中凌寒绽放的朵朵梅花,邬思道却期盼能够见到深藏心间的那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