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到极致,便是黑夜。
冬夜的风深寒刺骨,袁雪芽主仆仨却额头冒汗---热的!
袁府很大,庭院深深不知深几许!回廊连串仿佛没有尽头,好不容易寻到尽头又是四通八达的石径,到处都挑着高高的灯笼,没有人指引,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最终,袁雪芽在一处碧波荡漾,晚柳依依的湖边停下。
“喜儿。这华国官员薪水还挺丰富的呀。一个刑部侍朗而已就住这么如迷宫一样的大宅子。”
四喜用袖子扇风,喘着粗气道:“可不是。不到京城不知官小。这袁老爷还不是世代累富就这般豪门作派,小姐,咱们县衙跟这一比,简直就像个烂杂院。”
“贪官无疑。”袁雪芽深沉下定义:“人品上的渣男,官品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红杏斜眼道:“那小姐,要是那天东窗事发,会不会连累小姐你呀?”
“嗯,杏,你这个问题非常严峻而现实,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千万不能富贵共不成,还得帮背着黑锅。”袁雪芽很严肃的点头表示没沾到贪官的富,可也不能沾上一身臊。
“小姐,先稳定下来再合计吧?现在挑那条路?”四喜指出一个更严峻现实问题。
袁雪芽深吐气,指:“这条道看起来行人不少,寸草不长。十有八九是通向正堂正厅。”
又失算了!
沿着这条看起来杂草不生的石径越往里走,反而一直没看到什么下人婆子,空荡荡的氛围令人毛骨悚然。也让袁雪芽心惊胆战表示:“不会又走岔了吧?没事干嘛修这么大的院子呀?”
“小姐,这回走对了。你瞧,这边有个满月门。”四喜在前面几步兴奋的招呼。
“好像是住人的院子。”雪芽伸头探了探。
院子很漂亮。墙根一色的繁花似锦,在这冬日犹为难得的盛开着花枝招展的像在过暖春。绕过一堵矮矮的影壁,迎头五间楠木高大敞厅,俱点着蜡烛,明亮了这处精巧的小院子。
“会是谁住的屋子?”雪芽疑惑自语。
“小姐,来人啦。”
“快,躲起来。”袁雪芽飞快的溜到假山后,三人掩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细碎的脚步渐远渐近,还夹杂着嬉笑。
回廊闪出两个年纪不大,模样也算清秀的穿碧袄的丫头,手里分别提着食盒和水壶。其中一个低笑道:“姑太太好大方,又赏了半吊钱。”
“这是自然的。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哦?我明白了。”开头那个恍然大悟,掩齿笑的暧昧:“每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怪不得后厨的那起姐姐们都争着往姑太太这里送吃食。”
“可不是。今日算咱们走运。回头请吃酒作东是少不了的。”
“啊?还得拿出来作东呀?我还想攒着添件新夹袄呢。”
“你这眼皮子浅的丫头,光顾着自己的夹袄。这几天乡下大小姐就要回来了,太太准会合府开恩有赏,到时还怕没你的夹袄?”
“真的吗?”
“我也是听上房的妈妈们说的。准没错。”
“那行,这半吊钱我就拿出来做个东请一请要好的姐妹们。”
“这就对了。以后这样的好事才会常常轮到你。别光顾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失了大利。”
“噢,我知道了,小兰姐姐。”
“……”
两丫头从她们眼前目不斜视的出了院门去远。
陡留一头雾水的袁雪芽好奇反问:“十五日会是什么好日子呀?”
“不知道。”四喜据实回答。
“嗯,看来我回府的事都传遍了。按理说,待遇不会太差才是?”雪芽更是看不透了。
红杏却偷偷摸摸的在廊下张望,似乎回廊深处另有乾坤。
“红杏?”四喜首先发现身边少人了。
袁雪芽一指厅廊左边:“她倒不认生,自顾自就参观起来。走,去把她叫回来。咱们好好会会我那当家继母去。”
红杏的身材过于庞大,目标很打眼,很快就被寻过来的袁雪芽目光锁定。
“杏儿,你在这里干什么?”雪芽蹑步而来。在一株海棠花下唤呼东张西望着的红杏。
“小姐,你吓死我了。”红杏回头拍拍心口。
雪芽没好气白她一眼,问:“你在看什么?别私自走动,当心迷路了。”
“小姐,方才看到一个老婆子引了一个男人进了这间屋子。”红杏指前面红灯映窗的屋子。
“那有什么出奇的?”雪芽不以为然。
四喜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她良好的记忆力,袁府可不单是住着袁侍朗一家还住着小姐的亲叔叔一家呢。
“呵呵呵……”很应景的屋内传出做作的娇笑。
很快就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传来,含混不清的语气带着不正经的调笑。又惹起更轻佻的嗯嗯哼哼的娇痴嬉笑。
袁雪芽张大嘴,八卦之心被轻易挑起。利索的窜上台阶,挨身贴身听里头:“今日你来得如此晚,非罚酒三杯不可。”
“小生认罚,但求袁娘子消气。咝~好酒好酒。佳人与美酒为伴,小生今生无憾矣。”
斟酒的声音,接着听那个男人笑嘻嘻道:“独饮无趣,袁娘子陪小生共饮此杯如何?”
“啐,要死了!谁奈烦跟你共一盏酒杯呀。”是个娇嗔的甜音。
“来嘛~酒不醉人人自醉,小生但得与袁娘子共盏杯,不醉不归。”
“去,贫嘴!谁不知你宁三郎出名的酒量大哟。”
“嘻嘻……袁娘子有所不知,小生可不单是酒量大,别的方面也很大哟。”猥琐的语气听着别扭而下流,却同招来喝斥,相反那娇揉做作的女声只是掩嘴发出吃吃的笑音,还夹杂着一句骂俏:“死相”
“来来~乖乖……”
屋里很快就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啧舌互吐声音。
虽说袁雪芽前世是个泼悍女,今世更是未成年。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没谈过恋爱总晓得男女之间除了爱更多的是****?
她后退半步,嘴角直抽抽:这谁呀?还没到深夜呢就公然招男人饮酒寻欢?袁府家风如此开放?
“小姐,里面什么怪声音?”红杏单细胞,真的不懂风月。基本上以她的身材和长相也就告别了风花雪月了吧?
四喜呢,倒是多多少少似懂非懂的,所以听的面红耳赤急急先退到一边。
“呃?那个,妖精打架。”袁雪芽暂时还不想污染红杏憨直纯洁的小心灵。
“啊?有妖怪!?”红杏唬的脸色一白,吓的尖叫。
“嘘~小声点。”袁雪芽赶紧拉起她就跑。
可还是惊动了屋里屋外人,首先就有一个质疑声传出来:“谁在那里?”
很快就从堂屋快步走出一个体面的中年仆妇,警惕的瞪着她们,不怀好意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路人。过路的人。”雪芽看跑不脱了,索性抵死不认。
“路人?”仆妇眼神中凶光毕露,侧头扫瞄一眼屋内,沉声:“你们到底是谁?”
红杏好奇从雪芽身后探头出来,认真问:“喂,屋里真的是妖精打架吗?要不要帮忙?”
嘶~好几起牙疼抽气声响起。
中年仆妇死死盯着她们,半晌才迸出一个句:“你们,死定了!”
袁雪芽豁然明白:这是撞见不可告人的奸情了。不然,这表情,这作派,这语气妥妥的杀人灭口前奏呀!
“快跑!”雪芽当机立断大喝一声。
四喜机灵,瞬间也明白事态严重,飞快拖着愣神不知所措的红杏跑下台阶,而袁雪芽当然是断后。她清楚的看到屋里亮如白昼的灯光刹那熄灭。
而廊角屋后同时涌出高矮壮薄不等的仆妇数只,掳起袖子自然娴熟的呈包围状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