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后方照射，一道宽约五丈的河流横亘在他们眼前。
河水澄清见底，蜿蜒而去，似镶在铺红缀绿平野上的弯曲玉带，不急不燥的缓缓流动。远远望，全都是收割过后的田地。水牛哞叫，牧童嬉戏。
“这是哪里？”雪芽问：“咱们跑错了吧？”
耿聿跳下马，道：“我去打听打听。”
“哎，先让我下来。”
“麻烦！”嘴里虽这么说，耿聿还是扶着她下马，道：“等着。”
雪芽这会学乖了，虚应一声‘哦’掸掸衣襟，揉揉腰，伸伸腿活动僵硬紧张到麻木的四肢。环境很陌生，表示安全了。不过，她冷静下来还真觉得有些愧对那袁梅堂叔一家。
伸手摸摸这栗色马的鬃毛，叹：“先自救再救人吧？大不了，回去后请表哥出面带些银子补偿他们好喽？现在，肯定是有理说不清。”
“哎哟，没想到你还会兽语呀？”耿聿打回转，看到她跟栗马说话，揶揄道。
“是哦，不然怎么跟你交流呢？”雪芽笑嘻嘻扭头。
耿聿气结，语塞。
毒舌又损人这活他很不熟练，他擅长的霸道粗蛮风格被证明也常落下风，看来口舌之争方面他是占不到太多便宜，得想别的辙。
“打听怎样？”
“还是太平府，四方坪，属茶沧县。离新眉镇有两三天路程。”
雪芽手搭凉蓬看太阳位置，估摸着申时两刻的样子，又瞅瞅他道：“请问，你这安国公耿少的身份在这地盘能吃得开不？”
“废话不是。那茶沧县老爷还是我爹门生呢？”耿聿牵起马道：“去，会会他，哦不，是吓吓他去。”
突然降临安国公大少爷，不闹的县老爷手忙脚乱，鸡飞狗跳的才怪。耿聿脸带窃笑，已经可以想像那种县太爷诚惶诚恐迎接的画面了。
雪芽嘿嘿两声，转到另一边摸着栗色马感慨：“今日多亏了它呀。大功臣！”
见她眼睛晶亮，一脸期待，耿聿笑问：“想学骑马不？”
“当然想啦。”
“上马，我教你。”
雪芽张嘴讶然：“你？教我？”望望西斜的太阳。还是打东边升起呀？
“不把你教会，可不又得连累我？”耿聿哂笑寻出个借口。
“瞧你那得瑟劲，还嫌我连累？哼！”雪芽轻白他一眼，小跑绕过来，扶着马鞍脚踩着马镫就想上蹿。
耿聿身个子比她高，那马也颇高壮，见她蹬的吃力，不由想托她一把。结果还没挨到雪芽，她蹭地一下就翻身上去，回头冲他板脸：“不许乱碰！”
好心没好报，耿聿手还停在半空，有点愣愣没反应过来。
雪芽扭头抖缰绳，嘴里兴奋的还‘驾驾驾’的催着。可那马一点面子没给，甩着飘逸的鬃毛，低头嗅路边的花花草草。雪芽不服气的使劲拽绳想让它快点跑起来。
“切！”耿聿撇嘴轻笑，上前拍马，那栗色马很听话的把头抬起来。
“前脚踩实镫子。腿要夹紧，腰挺直！好，对，就是这样。”耿聿指点着雪芽正确坐姿笑：“不错，学的蛮快。”然后，出其不意一巴掌拍在马臀上。
栗色马往前一蹿，载着雪苆颠颠地小跑起来。
速底不快，微风从耳畔掠过，两边路上的景物也在倒退中，这令雪芽有一种策马江湖的快意感。这感觉不就是她一直在苦苦追寻的驰骋武林，杀伐果断的女侠范吗？
于是抖了缰绳加快了些速度，试着跑了一截犹嫌不足，继续抖绳，得意的笑喊：“驾。”那栗马听到指令，撒开四蹄子奔跑。
不提防的身子大幅度后仰，惊呼一声勒勒绳子，栗马原地只抬了抬蹄子又继续向前狂奔。这下可让雪芽着慌了。本能双腿夹紧马腹，总算没掉下。可再也控制住跑得欢实的栗马。
远远的耿聿慢悠悠跟着，还在暗里夸：这丫头虽然嘴毒爱损人了点，脑子倒真聪明，初学就驾驭的这么好，不错，平衡力不错！
那边雪芽前俯身子，手抠着马鞍不住唤：“吁—吁～”
惨了！玩大了！雪芽快哭了，抱着马鞍就扯大嗓门喊叫“救命！救命啊！”
风还是把她的呼救断断续续传到耿聿耳中。他一愣，仔细一瞅坐姿那么难看狼狈，情况不妙，急忙手指按在唇边打个响亮的唿哨。果然很灵，栗马猛的停下，甩甩尾巴转过来。
转回来时，雪芽的脸色已白的无一丝血色，双眼也呆滞着。直到耿聿将拍拍她问：“你没事吧？喂，回魂啦。”
慢慢直起腰，雪芽抹把脸上冷汗，透出长气：“吓死我啦！”
“哈哈哈……”耿聿爆笑指她笑：“原来你胆子也就这么点大嘛！哈哈”
“什么？没听过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吗？我还就不信了。再来……”雪芽的好胜心让他激起，重新抢过缰绳。
耿聿哈哈一笑，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笑嘻嘻的教她驱着栗马慢慢在泥道小跑。
大约一刻钟后，聪明好学的雪芽就摸清了些门道，耿聿便再次放手让她慢慢驾驭着匀速朝镇上策去，这回雪芽不敢大意也不敢轻视，目不斜视全神贯注，总算顺顺当当的。
耿聿欣慰笑：太有成就感了！教出一个好徒弟对一个师父来说是莫大的喜悦！咦？他喜什么？他乐什么？教会一个处处跟他作对，以损他为己乐的胖丫头他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情舒畅的在笑。那笑容顿时就僵硬地凝固在脸上，而寒气也从脚底窜上来。
不对呀？他捋了下混乱的思维。他这是怎么呀？莫名其妙跟来，莫名其妙的还加入助人为乐的一伙。还不要命带着她逃命？最后还热心的教她骑马？教会了还开心的跟自己当初学会一样自豪得意？
他摸摸脸，滚烫而抽搐。
发烧了？原来是生病？！难怪他会举止失常！难怪会这么的自甘轻贱！
嗯，耿聿心里防线拉上：好险！差点就犯错误了！
“耿聿，我学的快吧？”雪芽掉转马头，笑意吟吟打回转，粉嫩的脸，白而细密整齐的贝齿，眉眼笑弯弯，带着丝得意俏皮歪头问。
轰～耿聿防线崩溃的同时，脸上也烧的更厉害。心跳频率加快而有力！
“你脸怎么这么红呀？”雪芽吃惊嚷。
“没，没事……”耿聿闷闷低头道。
雪芽掉头忽指：“快到镇里了。”
视线之内，遥遥露出城镇繁华的模样，而道上的人流量也明显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