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天边依稀泛着残阳,对于深处水泥森林之中的人们来说,残阳,似乎已经成了奢侈。
已经是傍晚了,忙碌的SH,黄浦江的东沿,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外,还有四男一女极度不和谐的望着江边发呆。
楼天成道:“真没想到,宽大富竟然相信你。”
杨东方道:“我是个聪明人。”
楼天成道:“所以他知道你不会傻到让自己的嫌疑这么大!”
杨东方道:“更重要的是我们是朋友。”
楼天成道:“有时我真羡慕你有那么多朋友。”
杨东方道:“可朋友多不一定是件好事。”
楼天成道:“朋友多的人,麻烦一定很多。”
白鸽道:“这话说的不对。”
楼天成道:“哦?”
白鸽道:“我朋友不多,但我的麻烦却一点也不少。”
楼天成笑道:“那是因为你有个朋友叫杨东方。”
楼天正叹了口气,道:“无论是谁,交了一个这么麻烦的朋友,他的麻烦也一定很多。”
霍荔黎道:“可人生如若没有麻烦,岂不索然无趣?”
楼天成笑道:“或许只有你这个小妖精才不嫌麻烦。”
霍荔黎撅嘴否认道:“我只是不喜欢平淡的生活。”
楼天成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杨东方了。”
霍荔黎脸一红,怒斥道:“我几时说我喜欢这个大叔了?”
楼天成笑道:“你虽没说,但却无时无刻不在表达。”
霍荔黎的脸更红了,杨东方赶忙说道:“你们难道真不为我着急?”
楼天成道:“急,当然急了!”
杨东方道:“那你为何不好好想想有谁能知晓我的计划?”
楼天成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你送的这个礼物只有你我知道,我才有心情聊闲。”
杨东方道:“看来你没任何头绪。”
楼天成道:“当然。”
杨东方道:“那我只能怀疑到你的身上。”
楼天成惊道:“你为何要怀疑我?”
杨东方道:“因为除了你我之外,没人知道我准备的这个礼物。”
白鸽道:“子弹可以准确打断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风筝线,而宽青青消失在空中也定是刻意而为之,这些事情,一定是早有准备才能做到的。”
杨东方道:“不错,所以我只能把罪名扣在你俩兄弟的头上,才能为自己洗脱嫌疑。”
楼天成怒斥道:“杨东方,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杨东方耸了耸肩,道:“这是我唯一能推测出来的事情。”
楼天正道:“你的意思是我开枪崩断的那根风筝线?”
杨东方道:“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在场的人谁会有那么精准的枪法。”
楼天正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怀疑我二人,便找出证据吧。”
楼天成怒斥道:“杨东方,我真没想到你连我跟我哥都怀疑!”
楼天正道:“罢了,天成,我们走吧。”
楼天成不肯走,他是一定要跟杨东方详唠的,但楼天正还是将楼天成拖走了。
霍荔黎呆了神,见楼氏二兄弟远去的身影,惊道:“你真的怀疑他俩?”
杨东方笑道:“除此之外我还能怀疑谁?”
霍荔黎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同他们这种关系的还要怀疑。
白鸽却道:“于情于理,他俩兄弟都脱不了嫌疑。”
杨东方笑道:“就如同于情于理你我嫌疑都是最大的一样。”
白鸽叹了口气,道:“被你害惨了。”
霍荔黎忽然大喊道:“杨东方!你一定是疯了!”
杨东方道:“哦?”
霍荔黎道:“我一向认为你重情重义,却不曾想到你为了让自己洗脱嫌疑,竟然怀疑到朋友的身上。”
杨东方道:“天大地大,自己最大,为保自己,我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霍荔黎气走了,这绝不是他认识的杨东方。
白鸽道:“他们都走了。”
杨东方道:“走了。”
白鸽叹了口气,道:“我至少知道事发时天正就在我身边。”
杨东方道:“如果是天正开的枪,你一定会听的非常清楚。”
白鸽道:“一定。”
杨东方道:“所以天正根本没有开枪,这件事本就与天正天成没半毛钱关系。”
白鸽道:“当然。”
杨东方道:“所以那个枪手一定隐身的。”
白鸽道:“隐身的人最危险。”
杨东方道:“那天能进黄埔庄园的人,本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白鸽道:“一个不是普通人的隐身人,更危险。”
杨东方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绝不怕拥有血盆大口的老虎,却怕草里的毒蛇。”
白鸽道:“所以你一定不要让他们三人趟这趟浑水。”
杨东方道:“我的麻烦一向很多,所以我的朋友越来越少。”
白鸽道:“可你为何要让我趟这趟浑水?”
杨东方笑道:“或许我认为你绝不会轻易倒下。”
白鸽叹了口气,道:“下辈子我一定不想再认识你。”
杨东方道:“那我这辈子一定要让你印象深刻,就算你下辈子不认识我,也一定记得我。”
白鸽道:“你真不是一个好人。”
杨东方道:“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个好人,以前没说过,以后也绝不会说。”
白鸽道:“可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像你这么一个混蛋,会有那么多肯相信你的朋友。”
杨东方叹了口气,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他这句话当然不是跟白鸽说的,白鸽是一个人,而他说的是“你们”。
楼天成道:“我早知道杨东方是个混蛋,但也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混蛋!”
楼天正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霍荔黎道:“一个混蛋通常会有一些不离不弃的朋友。”
杨东方很无奈,因为他本不想让朋友来趟这趟浑水,但他的嘴角却充满了笑意,他不得不承认,这种不被朋友抛弃的感觉非常奇妙非常棒。
他笑道:“如果天底下的混蛋都跟我一样好命,那该多好。”
白鸽摇头道:“幸好像你这样的混蛋不多。”
楼天成道:“起码我只见过这一只。”
楼天正道:“你若是见的多了,恐怕这世界就乱套了。”
杨东方苦笑道:“那我们便一起遗臭千年。”
兄弟就是这样,时常拌嘴吵闹,但绝不会离开,有福既同享,有难一样赶不走。
但杨东方却走了。
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人。
这一夜很安静的过去了,杨东方却从这世上消失了。
事实上他当然没有消失,而且他还在SH,只不过他丢弃了一切,隐于集市之中。
他知道,外面之所以风平浪静了三天,是因为有羔羊替罪,如今羔羊被保释出来了,那么麻烦一定会来的,他只希望这麻烦只找到他自己身上。
年前在澳门,他看似平静的走过了种种危险,实则心有余悸。
他的伙伴都成了筹码,而他只要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他认为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虽然他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但他至少认为不会那么难受。
所以他这次选择了让自己融入SH的人群中,在这常住人口拥有两千五百万的城市,杨东方想要隐身,并不难。
隐身的人总会出其不意的出现。
夜晚,他终于出现了。
夜本就是天然的保护色,所以他选择在夜里喝酒,绝对没有一点毛病。
他当然不会去新天地那种地标式的地方,他选择了铜仁路上的一家小酒馆。
酒馆不大,却很精致,价格当然也不便宜,在SH,你休要去找便宜的地方,不昂贵已经是便宜了。
好在杨东方并不缺钱,起码他有足够的钱喝酒。
杨东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过了几分钟,才有服务员过来。
这家酒馆一点也不热闹,算杨东方在内也仅有零零散散八个人,而此刻杨东方却需要在座上等个几分钟才能等到服务员,服务员的态度也十分冷淡,走到杨东方身边的时候也不忘回着他的微信。
杨东方瞥了一眼单子,道:“先来两瓶白兰地,再来一碟牛肉干,一碟豆腐干,一碟脆皮花生。”
服务员简单一记,话也没说就走了。
杨东方发现,越忙的地方服务员一定越热情,这本就有一定的因果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做生意怎么做都赔,有的人做生意怎么做都赚的原因了。
菜上的很慢,好在酒上的不慢,待服务员上脆皮花生的时候,便发现一瓶白兰地已经见底,待豆腐干上来的时候杨东方又要了两瓶白兰地,等牛肉干上来的时候,他发现脆皮花生与豆腐干的碟子已经可以顺道撤了。
杨东方喝的当然不慢,但绝不是牛饮。
按理说酒喝的越多,感知能力便越迟钝,可杨东方不一样,他的眼睛明亮极了。
至少他已经发现周围的这七个人一定不普通。
如果你感到一个人在看你,而你看他的时候又发现他没有再看你,那他一定在看你!
这七个人当然在看杨东方,而且他们都不喝酒。
如果一个人来酒吧不喝酒的话,那一定有其他目的!
忽然,一个黑皮紧身女人站了起来,走向杨东方。
她是这七人之中唯一的一位女性。
杨东方看了她一眼,他发现这个女人虽已不年轻但身材很好,身材好的女人穿紧身皮衣简直美极了,如果再配上赤红色的卷发,一定更加妖娆,这女人当然是红色的妖娆卷发,但她的眼神并不怎么友好。
杨东方认为,女人无论如何都不应用这个眼神去看人,因为这个眼神很不礼貌,这分明是看死人才应有的眼神!
女人坐在了杨东方的对面,眼神依旧死气沉沉,杨东方举起整瓶的白兰地,咕咚咕咚又喝了两口,但白兰地的瓶子却碎了。
还有小半瓶的白兰地浸湿了杨东方的衣襟,杨东方摇了摇头,看着对面这女子,道:“酒是我买的。”
女子道:“当然是你买的。”
杨东方道:“我买的酒,为什么你要打碎?”
女子道:“因为你不礼貌!”
杨东方道:“哦?”
女子道:“一个女人坐在你对面,你不闻不问,只顾喝酒,你认为这是一件礼貌的事吗?”
杨东方道:“这一定不是一件礼貌的事!”
女子道:“所以我打碎了酒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杨东方道:“有!”
女子道:“哪里?”
杨东方道:“如果一个女子坐在我的对面,是为了杀我,我没有赶走她就是最大的礼貌了,还不允我喝酒?”
女子笑道:“看来你还没喝多。”
杨东方道:“我当然没有喝多。”
女子道:“你什么时候能喝多?”
杨东方道:“不知道!”
女子恶狠狠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只要喝多,你的狗头就会被我一刀砍下来!”
杨东方道:“我只有一颗头,却偏偏不是狗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女子斥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杨东方不顾女子,再次开启一瓶白兰地,而这个时候,女子又出手了。
女子手中似乎握有一块铅,一条黑色的软皮带缠绕于她的手中,皮带穿着铅块,手与皮带似是一体,而铅块也随心所欲的直接冲出,目标当然就是那瓶刚开启的白兰地。
但她这一次却空了,因为杨东方决不允许有人第二次把他的酒瓶打碎。
酒瓶是装酒的,如果酒瓶碎了酒就无处可逃,杨东方当然不会看着酒在自己的手中逃走,所以他躲开了。
看似只是风轻云淡,但只有这女子才知道她出手的速度有多么快,多么突然,而杨东方却能如此淡定的躲过,实在令人诧异。
女子娇喝一声,再次抡起铅块,直接向杨东方的脑袋砸去,杨东方将头一侧,一只手闪电般的伸出,女子忽然感到手中皮带松弛了下来,再一看铅块已经飞了出去,而皮带也断了。
杨东方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刀。
杨东方道:“那块铅快少说也有三斤!”
女子喘了两口粗气,道:“正好三斤。”
杨东方道:“以阁下刚才的那个速度,若是打在我的头上,一定会将我脑浆砸出。”
女子道:“只可惜你一定看不到你的脑浆。”
杨东方道:“我看不到。”
女子道:“可你刚才的出手更快。”
杨东方道:“我若不快,又怎能与你继续对话?”
二人对话之际,坐在最里面的一个大胖子忽然站了起来。此人胖的夸张,不足一米八的个头,应有三百斤重的身体,起身之时还把身下座椅直接带倒。
他一直在笑,一双眼睛似乎长在了肉里,但杨东方却看出他藏在眼中的凶杀之气,那一脸横肉笑起来颤抖不停,杨东方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穿梭于桌凳之间到最里面坐下的。
此人操着浓厚的嗓音道:“二妹,回来吧,现在的你还对付不了他!”
这个叫二妹的女子咬了咬嘴唇,道:“可他弄坏了我的武器。”
胖子叹了口气,道:“你应该庆幸他那把刀还在他的手上。”
二妹道:“如果这把刀不在他手上会在哪里?”
胖子道:“起码在你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比现在更舒服。”
女子咬了一下嘴唇,她知道这个喊她二妹的胖子绝没有骗她,于是她不再多言,直接从杨东方的桌上离开。
那胖子自己蹲下打算把座椅扶起来,但他蹲下的时候却把桌子给挤翻了,简直滑稽之际,但他还是扶起了座椅,坐在了上面,并不打算扶起桌子。
好在桌子上没酒,他也不喝酒,他只需要坐着等,等一个人喝醉。
杨东方继续喝酒,而那七个人绝不再站起来,如果杨东方不喝趴下,他们一定不会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