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好像也明白楼明江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想从我嘴里知道乾州那边连环案里关于“鬼附身”这一块内容的详细状况了。
因为他们手里有类似的案例,却怎么都研究不出整个“寄生”行为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所以碰到另外哪里也发生差不多的情况,势必要纳到一起来考虑并且研究。
我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这种感觉太微弱了,无从把握,稍一晃眼就消失不见,我也就没太在意。眼下有太多人太多事需要我全神贯注去对付了,哪里还分得出心思。
楼明江站起身往我们茶杯里续水,又拎着水壶去隔壁给小海续水。他回来以后我问他小海在做什么。他回答说在看报纸。我听了想笑,想她什么时候也冒充起文化人看起报纸来了。
但一转念,心里猛觉悲凉。
我们现在在江城,那个叫陈家坞的村子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她寻找失踪十五年的父亲唯一的线索就是两个地名,一个在乾州,一个就在江城。她肯定是希望能从当地的报纸里寻找关于陈家坞的新闻报道或者别的什么,哪怕只言片语。
一个人,但凡只要是血肉之躯,不管内心究竟多强大,控制力有多狠,终归逃不脱一个“情”字,亲情、爱情、友情,随便哪样都能在一个平时硬如钢铁冷若冰霜的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陈家坞三个字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一个地名,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大概是个噩梦,但是对小海来说,是一条温暖的线索,引向一个父女团圆的美好梦想。
了解陈家坞内情的人就在眼前,偏偏全都三缄其口不肯说。
常听人说,人生在世,总会遇上些叫人恼火的事,这话真没错。
我喝着茶,慢慢在心里把吴沙说的那些话整理一遍,开始明白“鬼附身”这件事情的意义所在,挺吓人的,但在情理之中。我没急着和他们讨论,而是循序渐进地诱导吴沙说更多话。
我问他:“按你们的案例和我遇到的案例来讲,是不是可以说,人类不但已经证实了灵魂的存在,而且还通过生物技术手段实现了保存、提取、复制和转移等多项技术?”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斟酌了一会才开口:“对。虽然在常规医院和科学的范围内,连灵魂存在这点都还不能完美证实,但我们所接触的案例,以及一些周边事件,只能用你刚才说的来解释。”
再问他:“是什么人实现的?这些技术都掌握在哪个部门的人手里?”
他很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很混乱。我们很努力地想找出实现这些的人或办法,却一直没有太大进展。也试过从别的方向寻找突破,但到目前为止,虽然不能说一无所获,但总体来讲还只了解到九牛一毛。”
我问他“从别的方向寻找突破”是指什么方向。
他说:“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医理药理书籍方面寻找相关的记载、借助资深考古学家的帮助研究古时墓穴中的各种讲究和保存尸体的方法、人体各项潜能的测定和开发等等等等方面都有涉及。自古以来,无论中外,灵魂工程和生命科学都是人类生生不息研究的课题,而且相互关联。所以我们就想,既然灵魂不灭已经成为现实,那长生不……”
很长时间没有吭声的何志秦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很凶,吴沙瞬间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目光惶恐,不敢朝那边看。
我笑笑,看着何志秦把吴沙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既然灵魂不灭已经成为现实,那么,长生不死也该实现了对吧?”
他不吱声。
我把目光移回吴沙脸上,问:“你们找到长生不死的案例了吗?”
他不敢回答,但欲语还休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是的,找到了,他们找到长生不死的案例了,但和灵魂寄生一样,他们也还没有弄明白长生不死到底是怎么实现的。
今天真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但我隐隐有点不安,很想知道他们找到的长生不死的案例是谁,苏墨森和修叔叔都是失踪状态,还有那个脸上有条可怕刀疤的林涯,小海说前些年一直有人给她的亲戚打钱,托他们照顾她,她认定是林涯,但是汇款到四年前断了,也就是说林涯可能在四年前出了什么事。
之前我心里一直觉得修叔叔很可能已经死了,元宵节那天晚上做的噩梦是命运的揭示,但现在突然觉得,也许我想错了,也许修叔叔只是落在何志秦他们手里被当成神奇的案例在研究。
但现在我不愿意给自己太多希望,所以撇开不想。
既然何志秦有这样那样的忌讳,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没必要刨根究底追着问,问多了显得我小家子气。
最好的策略是愿者上钩,请君入翁,彰显出自己的强大和能耐,让他们不得不考虑让我加入,甚至求着我加入。
所以我把话题返回到灵魂的问题上,问吴沙有没有亲眼目睹过“寄生行为”发生的过程。
他慢慢地摇头,然后把目光望向楼明江。
于是我明白,他没见过,但楼明江见过。
所以我转而问楼明江能不能描述一下整个“寄生行为”发生的情况。
他看何志秦一眼,朝我摇摇头,很无奈的表情。
我有点恼伙他们这种遮三掩四什么都想说又什么都不能说的态度,挑起眉毛用挑衅性的语气问:“在陈家坞发生的吧?”
三个人脸上程度不同的震惊神情说明一切。他们的眼睛泄露了内心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对,就是在陈家坞,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多少,你究竟是谁,你还知道些什么……诸如此类的一堆疑问。
我笑笑,盯着楼明江继续问:“要实现寄生行为,必须得有几样药草、或者说是植物配合吧?比如一种叫乌获的藤蔓植物。”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右手捏成了拳头。
何志秦更夸张,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震惊之余还有一丝莫名的愤怒,大概是因为我对他们的秘密知道得太多而他们对我却了解得太少,所以很气。
我不动声色,继续微笑,说:“乌获藤的茎里有一种很罕见的毒素,人体摄入后会导致神智涣散,具体程度要看摄入的量,过量会使人变成白痴,但不会致人死地,按我的推想,乌获腾的毒是实现寄生行为的第一步,必须把宿主原有的神智——也就是灵魂,消散掉,另外那个灵魂才能霸占躯体不是吗?”
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地紧张了起来。
我继续:“根据你们刚才的描述,寄生行为彻底完成的时间最慢三天最快要三四年,我想,你们见证的案例中所采用的,一定是新鲜的乌获藤,也就是正常生长的状态。如果直接使用从茎中提取的毒素,极少一丁点量就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一个人的灵魂消蚀饴尽,最长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而新鲜的乌获藤相对要慢得多,针对不同人的体质,效力的发挥也不相同,所以寄生行为的时长会大不一样。”
我看见何志秦在偷偷摸摸操作他的手机,大概是开启录音功能。
我对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在乎,所以随他去,兀自看着楼明江说下去:“如果刚才的猜测没有出错,那么,下面的猜测,也一定不会错——在那个叫陈家坞的村子的某处,存在着一个或者几个活死人吧?”
楼明江舔舔苍白干裂的嘴唇,神情迷惑地看着我,用发涩的声音问:“什么叫活死人?”
我回答:“就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任何显而易见的生命体征看上去完全就是已经死了实际却还活着的人。”
他再次艰难地咽下口水,然后用力吸一口气,表情变得有些扭曲,看得出我的话勾起了他藏在记忆深处一些不愉快的画面,想压又压不住,所以表现得有些狰狞。
我停顿着,不再继续往下说,等他们说点什么。我喜欢现在这种状况,有种大局在握的感觉,至少在气势上,我和他们,不像从前那么力量悬殊了。
好一会,楼明江才稍微缓过点劲来,用近乎痛苦的声音说:“我们以为那些都是死人。”
我摇头:“不,肯定不是死人。死了就没有用了。当然也不是活人。虽然我没亲见看见过,但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活死人应该都被泡在一种看上去是透明,实际却有点微蓝色的液体里吧?那些液体剧毒。”
何志秦的脸色越来越青。
我接着说:“1999年,河北曾有过一则新闻,说是掘开一个疑似清朝的群葬墓,没有任何陪葬品,只有十具敞开的石棺,里面的尸体宛如活人,都浸泡在一种透明的不明液体里。后来墓群坍塌,只有两人生还。你们单位的林奇亮教授曾在一篇论文中引用了这个事例,来论述古人在保存尸体方面的技术远远超过现代人。”
楼明江说:“对,是有这么篇论文,我读过。”
他闭了闭眼睛,嘴角露出苍茫微凉的一点苦涩笑意,仿佛我又不小心触动他记忆深处某些不愉快的画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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