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萝姑娘坦诚相见,我又岂有不信之理?”魏昭华开口说道,淡然的神色让人不得不相信。
芷萝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郡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
芷萝微微一愣,“郡主难道不好奇,苏公子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我好奇的话,姑娘就会说吗?”魏昭华反问道。
芷萝轻轻地笑了笑,眼中带了几分赞赏,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别处,却是少了几分灵动。
“昭华郡主不愧是昭华郡主,果真是聪慧过人,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芷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魏昭华行了一礼,却是规规矩矩,比起往日里,更是恭敬了几分,“芷萝还有事情,先行告退。”
魏昭华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屋子之中安静下来,连带着芷萝的脚步似乎都带着几分沉重。
轻轻地开门又关门,屋子之中若有若无的香气仍旧回荡。魏昭华嘴角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从回春楼里出来的时候,玲姨还是忍不住的问了问是否还要再查芷萝的身份。魏昭华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查不出来的,没有把握的事情,那样的人不会做的。”
回去的路上仍旧安静,魏昭华的身上只觉得沉重。
事情扑朔迷离的同时,最是让魏昭华觉得烦躁。到了苏府门口的时候,魏昭华仍旧坐在马车之中安静了许久之后,才朝着苏府之中走去。
苏府的墙,隔绝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又不好。人世之间千姿百态,不过都是各自怜悯。
芷萝的事情正在让魏昭华觉得头疼的时候,江恒却又送来一个更大的消息。
“苗疆所有人,已经无一生还。”
魏昭华楞在原地,饶是心里想的再好,却也仍旧一时之间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苗疆这个词,早就已经代表着挽歌,挽思两个人最后的希望,魏昭华本就有所亏欠,但是到了如今时候,竟然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吗?
看着魏昭华的模样,江恒抬起头打量一番又急忙低下,“郡主节哀。”
“苗疆一族颠沛流离许久,当初我在清河城的时候,劝他们回到长垣。本就是为了躲避灾祸,但是却没有想到,该来的始终都是要来,隋越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大端新帝残暴凶狠,比起当初的隋晨有过之无不及,如今大端怨声载道。苗疆的事情一直都被压抑着,若是被外界知晓,想来大端新帝的江山,都会岌岌可危。”江恒分析着,眼睛却是始终不愿意看向魏昭华的目光。
魏昭华缓缓地闭上眼睛,“大端江山如何,与我有何关系?到头来,我仍就是一身罪孽。”
“郡主不要多想,”江恒开口安慰道,“散播出去消息,若是想要带着真实的话,必须要有苗疆的人出面才行。”
江恒此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苗疆灭族,大端未必亡国,但是却也会因此元气大伤。只不过这个伸冤的苗疆之人,除了她魏昭华之外,还有谁会更加合适?通身的苗疆本事,就算是魏昭华不承认,都没有人会相信魏昭华不是苗疆人。
但是这样一来,魏昭华就会置身于天下之间的无数舆论之中。
东齐的昭化郡主成了大端皇室守护家族的人,到时候魏昭华又当如何面对东齐百姓,如何面对苏府多少年的荣耀?到时候魏昭华,还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皇上说过,会好好保护郡主的安全!他日东齐若是可以扫除大端,郡主的皇后身份,会更加的名正言顺,无人会念叨什么!”
江恒像是坚定了魏昭华一会会答应一样,更是添油加醋的说到。
魏昭华嗤笑一声,脸上的伤感之色全部被嘲讽替代,面前的江恒的来历,在魏昭华的眼中,赫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回去告诉皇上,若是想要我这样做,也未尝不可!苏府将倾,我魏昭华没有任何容身之地。到时候我一定会助皇上一臂之力,不求后果!”
江恒愣在原地,魏昭华的这句话,便是和已经拒绝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苏府将倾,昭化郡主没有容身之地,这样的事情,是江恒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别说是苏成拓在前早就已经有了很是坚实的基础,就算是如今的魏松亭和苏秦风,也已经足够可以挑起苏家的大梁。
若是想要整垮苏府,岂不就是谈天说梦?
“郡主?”江恒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魏昭华扔过来的帽子,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住。
“这是我给你儿亲手做出来的帽子,不管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是我的一番心意。最近一段日子我都会闭门不出,你儿出身的时候,断然也是不用请我的。”
魏昭华的话微微一顿,“若是你还记得有着半分的情义的话,想来今日就不会来了!”
江恒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魏昭华却已经朝着内室走去,早就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致。
江恒看向自己手中的虎头帽子,针线说不上好,更是说不得差。但是这一份礼物,确是江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魏昭华亲手用阵线做些什么。
这其中的分量,足够让此时的魏昭华无地自容。
就算是魏昭华日后真的因为对抗大端有功,但是却一辈子洗刷不掉东齐叛徒的身份,连带着整个苏府的百年清誉,都会因此蒙尘。
想来就是因为如此,就算是沈措白,都不敢贸然前来劝的吧?
空荡荡的屋子里之中,留下的何止是一身叹息?
魏昭华来到护国寺的时候,已经接近了黄昏时分。冬日里的夜晚来的早些,但是饶是如此,魏昭华的脸上仍旧是一片坚定的神色。
扫地僧伸出手拦住魏昭华就要踏进护国寺的步伐,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施主,今日护国寺已经关门。若是施主潜心向佛的话,不如明日一早再来?”
“若是我偏要现在进去呢?”
魏昭华沉声开口,扫地僧的脸上带了几分僵硬。面前的女子虽然斗笠之下看不清楚容颜,但是周遭的气焰,便是已经高出其他人半分。
想要拒绝的话,可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让她进来吧。”扫地僧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转过头去,原是明空。
扫地僧急忙双手合十行礼,明空轻轻的还礼。等到扫地僧再抬头想要和魏昭华说话的时候,面前早就已经不见了魏昭华的身影。
扫地僧心里一惊,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转身的功夫,明空也已经不见。
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扫地僧心中一愣,莫不是刚才全部都是自己眼花了,哪里会有人能够不动声色的到来又离开呢?
魏昭华立在佛堂之中,灯火通明,黄色的灯光更是显得佛祖模样十分柔和。
大苦大难,最后仍旧愿意普渡众生的佛陀。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未渡过我?未曾杀人放火,未曾大善大恶,当真入不得佛陀的双眼吗?
“我记得曾经的时候郡主从来不相信神明之说,鬼佛郡主更是所向披靡,怎么如今,郡主倒是想起这里来了?”
明空开口问道,从一边取过三柱香,递到魏昭华的面前。
“你知道我不信这些,又为何还要放我进来?还给我敬香?若是我亲手拆了你这大殿,你也是应该明白,我有这个能力的!”
魏昭华好笑的看着面前的人,眼中的嘲讽之意更甚。
明空的脸色依旧淡然,并未因为魏昭华的话有着什么悸动。拿着香的手仍旧放在魏昭华的面前,到像是魏昭华不伸出手借助,明空就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两个人对峙着,到底还是魏昭华率先败下阵来,接过香,朝着里面走去。
双手拿着香贴在额头,魏昭华深深的拜了下去,脸色之上让人看不出来,但是却也觉得魏昭华的参拜之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情感。
手中的香插在香炉之中,魏昭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直接转身出了大殿。
月色温柔,打在地上的时候,像是咋子消磨着人的戾气。护国寺之中空空如也,僧人们最是尊重时光,此时应该都已经准备歇下。
“郡主,”明空轻轻的唤了一声,“似乎郡主如今活着,也并非很是开心。”
“人世之间,哪里会有什么真的开心假的开心。我只知道到最后,尘土一抔,个人都是。”魏昭华回到,仰头看向天上的月光,轻轻的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把脸藏在斗笠之中的时候,让人看不见表情。但是对于魏昭华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压抑?
“郡主若是真的能够把生死看淡的话,就不会再来这里了。郡主不信佛祖,但是苗疆一组,确是深信不疑。刚才的一炷香,该是郡主为了他们吧?”
“数百条人命,一夕之间都成为了刀下亡魂。就算是寻常人,也应该有着几分的怜悯之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