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着青铜面具的神女,单膝跪地侧耳倾听。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唯恐惊扰对方一丝一毫。
青司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柳卫对着她打了个手势。
她看向季行止的方向,后者手里正托着一个快要漏光细沙的沙漏。
青司在心里笑笑,季行止永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体贴周到。
最后薄薄一层砂子紧帖着沙漏,时间就快到了。
青司对着面前的篝火恭敬的垂下头去,她站起身来,完成了这场于别人看来简单,对于她来说却无比艰难的祈福。
“被神庇佑的子民们。”青司的声音沙哑而平缓,“仁慈的天狼神已经听到了你们的祈求,他愿意为所有信服他的百姓,停下这场天谴。”
这话一落,上一秒还在纷纷扬扬洒落的大雪,下一秒就好似被人一剑扫空,戛然而止。
惊讶占满了所有人的眼眸,那些本来只为看热闹而来的百姓,心中突就被一种莫名敬畏占领了所有的心神。
这时间竟然真的有神明的存在。
眼前这一切就是神迹。
天上阴云散去,有漫天星子如同一条清澈的光河铺满夜空。
“竟然真的停了?”
院判看的暗暗称奇,“这人如果不是装神弄鬼,那其推算之术怕是强过一整个钦天监。”
他倾佩的拂了拂自己的长须,却见有些持着火把的百姓在那皑皑白雪上跪下。
“我等愿永远信奉天狼神!”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这话一出,更多的人高喊着跪了下去。
“愿天狼神免除我们的灾厄,再不让我们遇到此等天灾!”
这一声好似抽调了绳线的珠子,越来越多的百姓接二连三的跪下,很快密密麻麻的百姓就跪了一地。
火把映照在他们虔诚的脸上,自己带着暴雪停下喜极而泣的眼角。
神女的目光扫过面前跪着的每一个人。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当人力无法免除灾厄痛苦时,那么能倚靠的就只有子虚乌有的神明。
在这世间真的拥有神明吗?
这个问题青司不知道,但是她愿意制造出一个神明来,让万人敬仰。
青司将左手放于肩头,对着面前跪着的百姓缓缓行了一礼。
“吾等诚意,天狼神已经知晓,仁慈的神明不愿信奉他的子民受苦,所以,他将会降下神迹与我们指引明帝的方向。”
垂落的手指斜指向天上最亮的那颗星。
“看到那颗最亮的星辰了吗?”
百姓仰头,看向在北方天空上最亮的那颗星辰。
“星辰之下,就是神迹始端。”
这星子他们日日都能看到,不过今日的星辰却显得越发明亮,果然是因为神明指引之故吗?
“今日这星子,确实有些亮啊。”院判捏着胡须看着那颗星星。
“不过这下完雪后,没有阴云遮挡,亮些也是正常,你说是不是,王爷?”
院判看向一旁的高渐离,却见对方望着的却是季行止站着的方向。
季行止眸眼冰冷,那眼中恨意即使与高渐离隔着漫长距离都能让他清晰的感受到。
高渐离的唇线紧紧的抿着,他知道他如此所为,是为的什么。
“走吧。”
高渐离沉声的说着,若是他一开始还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现在他有些明白了。
利用百姓所谓的敬畏之心,为她所选定的太子铺平道路。
那她选定的人是谁哪?
是高佐?高天佑?又或者是高逸?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这些人都不是。
高渐离转过身离开了这喧嚣而虔诚的民众,余下的他不必听,因为他已经能猜测出她的所有言论。
虔诚跪下的民众,背道而驰的身影,青司站在那里,看着那身影渐行渐远。
“已经猜到了吗?”她的嘴角若有似无的翘着,可是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这次你怕是要猜错了哪。”
青司高举双臂,登高一呼。
“唯有被天狼神选定的君王才能带领我们免除这世间所有的灾厄,避免所有的战火!”
“唯有天狼神选定的明君,才是我们真正的帝王!”
“愿我等与天狼神,永世长存!”
跪地百姓高举火把,与青司一同念着那信仰一般的话语:
“愿我等与天狼神,永世长存!”
“噢?她竟然还说了这个?”
佴俢一面端来今日的汤药,一面将今日京中发生的事向着高祖帝禀报。
“回圣上的话如今“信奉天狼神”的传言已经在京城当中传来了。”
“不必理会这个,”高祖帝看着那汤药直接摇了摇头,“不过是些传言,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也是,”佴俢道,“这神女竟然还说有神迹临世,这世间那里来的神迹。”
见高祖帝没有回话,佴俢乖顺的没了声音。
屋内暖香阵阵,却依旧难掩从高祖帝伤口上传出的腥气,佴俢不动声色的往香炉里撒了一把香料。
“别遮掩了,左右这伤也是好不了了。”高祖帝淡淡道,“去将窗子打开吧,不是说今夜星辰明亮,让朕也瞧上一瞧。”
窗棂推开,天边一轮弯月静静的挂在天上。
浅薄月色撒在白雪之上,显得弯月越发黯然失色,真要比较起来反倒不必那星辰来的明亮。
“她说这神迹将会现于北方?”
虽然没有名言,但是佴俢知道高祖帝怎的是何事。
“从传来的消息看,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让底下的人好好查查,看看那北方最近究竟会有什么事。”
“是。”
佴俢恭敬的应着,他没有想到即使是这样一件小事,高祖帝都放在心上,这也从侧面映证,即使是高祖帝也开始明白自己的力不从心。
“逸儿最近在忙什么?”
佴俢这里正想着,那里就听得高祖帝如此询问。
“回圣上的话,四皇子最近一直在与群臣商议救助百姓脱离雪灾一事,另外,大皇子最近也推举了一系列很是中肯的良策,朝堂上下已经在着手实施。”
“以他的学识,能想出良策并不奇怪,只是能让群臣认同却是未必,他身后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佴俢抬眼看了看高祖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我但说无妨。”
佴俢蹉跎道,“听闻,这些良策俱是摄政王与大皇子百般商议之后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