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羽来宫内住了几日后,九兮的风寒就差不多好了。也因之前她心中过于烦闷,君千瞑又南下访查,才在心中积聚了郁气,风寒一直未好。
这几日宫羽为她用药石调解了身体,又陪她聊天解闷,九兮心情一朗,风寒自然也就好了。
诊治完后九兮本打算封宫羽为御医留在宫内陪她,但宫羽却拒绝了。医师姑娘说父亲弥留之际时曾有遗嘱,希望她能做一名侠肝义胆的游医,尽微薄之力解除天下百姓病痛,故而不敢接受女君陛下好意。
宫羽有此志向,九兮自然不好一意孤行强制让她留下。况且人家医师姑娘医术高明,也是为天下苦难百姓谋福,她自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还是有些不舍这温婉美人离去,希望她能多留几日。
九兮从小孜身一人,未有兄弟姐妹,唯一长久陪在她身旁和她差不多的姑娘唯有侍女玉儿。然玉儿一心侍奉于她,不敢逾越了身份,有些话也是不能同她说的。
另外……就是代染了。她和代染的相处模式她一直很喜欢,无拘无束,自由洒脱。然她却是琅乐的属下,妖族的人,她和琅乐弄到此番境地,她们二人又怎会再倾心相交?
因而宫羽留在宫内几日,她是极欢喜的。虽并未查访她的身份,但九兮就是见她面善想与她亲近,故而其余的也无所谓了。因此想着能多留宫羽几日。
宫羽留在宫内的几日,九兮方发现这位医师姑娘不仅精通医术,还多才多艺,尤其是酿酒和制糕点。闲暇时候她用刚进贡的南阳青梨为她专门制作了拿手好酒离音醉,就埋在了御景园的一棵树下。
那新出锅的糕点也香甜好吃的让人想吞掉舌头,九兮就愈发舍不得让宫羽走了。玉儿偷偷告诉宫羽,自家陛下这几日因凤君大人离宫而心情郁郁不佳,希望医师姑娘能留下来多陪陪陛下。
宫羽本打算来看望完小九儿便四处云游去寻景离的消息,毕竟若是她久待一处不小心泄露踪迹或是用了法术,皆有可能被元羌的人察觉。但又不舍得从小看大的小九儿不高兴,故而也答应再多留段日子。
因九兮风寒之故,箐桑将大多数奏折就代她批阅了。九兮也乐得清闲,跟宫羽在长霄殿每日喝茶下棋吃糕点,好不自在。
宫羽未忘记那日玉儿还提过一句凤君,才想起来凡界的小九儿已是结了亲的,但总是娇俏可人的小丫头让她一直以为她还是那个云境天渊方五百岁的小娃娃,也一直忘了问小九儿在选亲之礼上究竟同哪位良人结了亲。
不知天下男子哪位有幸娶了小九儿。
于是私下里耐不住好奇偷偷问过玉儿,玉儿只以为医师姑娘好奇,毕竟那时两位主子的大婚可算得上是轰动天元了。
玉儿知道自家陛下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所以就将女君陛下和凤君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不过玉儿所说的俱是京城百姓人尽皆知的事,对宫羽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唔,君千瞑,祈安的君主,为了小九儿放弃君位入赘天元甘愿做凤君,看来对小九儿应是极好了。
有机会倒想见上一面,才放心将自己从小看着的孩子交付了啊。
宫羽入神想着,不过还好他们二人应也只有这一世的缘分,等小九儿在凡界历过一世养好了神魂,待归位后也就忘了这凡界种种情缘,继续做她无忧无虑的小娃娃了。
然而却因从玉儿口中听到的小九儿和她那位凤君的事失了神,不由得想起了她和景离。
她和景离……也不过是一世的缘分罢了,是天意弄人下的孽缘。她却始终放不下,景离也一度因为愧疚而疏远于她。
若是在从前她所经历的那凡尘一世,她能像小九儿这般认清自己的感情,像小九儿这般手握强权,景离也能同小九儿的凤君一般知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果决凌厉,或许他们二人也不会落得此番结局。
红尘俗世一场孽缘,牵绊了她往后余生经久不息的痴念。
有宫羽在的日子实在太过愉快,让九兮一度忘了她亲封的凤君、天元王朝的景阳将军,已经离宫几日未有消息了。
忽而想起此事,她才觉得有些不对。按理说湘水虽在天元和启溟的边界,但两三日也便到了。但少暝却几日未有消息,不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九兮心里有些许不安,下了朝后留了箐桑在承乾殿。箐桑对此事也有些疑惑,他前些天接到了凤君传来的消息,说湘水主城如今变成一片死地,毫无生灵气息,准备多留几日观察,让他们在天元早做准备,许是又是七星阁和启溟的手笔。
然这封手信过后君千瞑那边便断了联系,他再尝试找人送手信也未曾送出,正准备这几日找九兮商议一下自己前去看看。
他毕竟还有佛屠功法护身,不惧一切恶灵。若是七星阁背后豢养的恶鬼有所动作,他也能抵抗一二。
九兮思索了一番,叹了一口气道:“还是我去吧。”
箐桑皱着眉有些不赞同,且不说九兮的身份,他又怎能让小丫头冒险。
但九兮却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并非一时冲动。
“先生勿急,孤作此打算并非心血来潮,莽撞行事。虽说朝中知七星阁势力真正面目的,除已云游的父亲母亲,唯你、我、凤君三人。”
“凤君他去湘水失了消息,或许遇到了什么麻烦。你我在这猜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我们不清楚此事背后究竟是谁在操纵,敌在暗我在明,若是先生去也中了招没了消息,剩孤一人在天元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先生计谋远略,可在朝中把守,代孤处理朝政。若是孤有何不测,先生可去派人寻钟离左相和我母亲回来坐镇天元,或去山海寺找你佛屠一派寻求援助。还望先生答应。”
看箐桑还是紧皱眉头思索,九兮又道:“若真是七星阁的手笔,先生也知晓那七星阁的尊主琅乐是孤从前的师父,孤还有他曾教过的易容轻功暗器可保命,先生无需担心孤的安全。然若是先生前去,五年前佛屠铲除七星阁自此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必定不会放过先生。到时先生有难,孤在天元便进退维谷了。”
箐桑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显然眼前的少女君主是早有了考量。
他早知道五年前陛下还是个小女娃时就心智成熟与一般少女不同,那时在青山寨也是将他送了出来自己留在寨子等待机会伺机逃跑。如今这次,还是要他看着她赴险,而自己却无所作为只能等待吗?
但他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尽管此时心里是多么的挣扎和无力。
最后只得嘱咐:“陛下,不知臣之前送您的那串碧血丹珠可还在?”
九兮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这是在去青山寨时箐桑临走前送她的,若她有危险只要捏碎一颗珠子他便能察觉到。
这血珠质地柔软,极易捏碎,一共有三十六颗丹珠。她此前为同箐桑联系,已经捏碎了三颗,还剩三十三颗。
“碧血丹珠乃当年臣的师父亲传于臣,跟在臣身边多年。望陛下去湘水后能每日捏碎一颗珠子让臣知晓陛下平安。若哪一日臣感应到珠子没碎,便知是陛下遇险,方可及时有所谋划。”
九兮想了想这办法也行,毕竟若是她遇到危险再捏碎珠子很可能会来不及或被有心之人收走,故而答应下来。
“孤会在一月之内回来。”
这珠子还剩三十三颗,只够一月。她也不能离宫太久,只得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也足够了。
然正在二人商议好之际,在殿门口把守的殿前司却收到一封飞鹰传信,上面的信封印笺一见便知是启溟国特有的标记!
殿前司侍卫连忙禀告给九兮,九兮接过信来,赤金熨烫的信纸上乃是一封邀请函。
启溟国君符羌邀请她这个天元女君前往启溟参加他的“元岁”寿礼。
“元岁”寿礼乃是启溟国的传统,是启溟国子民一生中最重要的寿诞,在三十一岁时举行,对启溟子民来说象征摒旧迎新的新生,具有重要意义。
尤其是启溟国君主的“元岁”寿礼,更是堪比国礼的存在。毕竟在君权至上的启溟,唯有一国君主安康强盛,启溟才会长盛不衰。
九兮看完将信递给了箐桑,箐桑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面色虽沉着却有些不解道:“启溟君主这时候给陛下发请柬,可是察觉到凤君的动作?”
“若真是如此,那湘水主城一事,便极有可能是启溟的手笔了。”九兮揉了揉额首,冷笑一声,“既然他符羌敢拿了孤的人又有胆给孤发请柬,那孤便去一趟又如何?”
纵是龙潭虎穴,她即墨九兮也去闯一趟。天元王朝女君陛下的君威,岂容他人挑衅?
“陛下,这或许便是符羌的阴谋,陛下若去,正中他人下怀,还请陛下三思。”
九兮背过身去,敛眸道:“先生此言孤又怎会不知?然现在凤君或许身陷囹圄,孤又怎能不前去一探?”
“况且……”少女君主背过去的身子卓然挺立,傲骨不屈,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坚定道,“孤不前去看看,那在背后故弄玄虚之人,又怎肯轻易浮出水面呢。”
“唯有孤去了,才能知晓他们打得是何种算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