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官旭叔说与我家绝交,不过是表达不满而已。在又过了小半月后,蓝姨娘终于回来了,官旭叔乐得红光满面,把那天说的什么桥什么路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继续来找我爹剑拔弩张,同仇敌忾,破釜沉舟,欲盖弥彰,得意忘形……
说到官旭叔的妾室蓝姨娘,我还是很喜欢她的。她每每从娘家回来都给我带各种海里才有的吃食,新奇的很,这次也不例外,她回天宫时顺便给我带两斤墨鱼干。
我嚼着鱼干,见蓝姨娘好像有话要与我说,就大大方方的说,自己愿意听听她这一次的突发奇想。
她神秘兮兮凑过来:“云云,你可曾怀疑过你不是你父神的亲儿子?”
我从未想过。她继续道:“我这几天在龙宫闲着无事,可是听说了一些你娘过去的传闻,在天宫这可是人人都要保密,不能说的。”
我不住的搓手,好奇的很。蓝姨娘靠的很近,在我耳边耳语道:“现在一统妖魔二界的黎傲圣尊从前可是你娘的旧好。听说,你爹和你娘从前谈恋爱的时候闹别扭分开过一段。他得了空隙便娶了你娘,为讨你娘欢心,他那时把北祁后山亲自一点一点种满了花。但是你娘对你爹的情谊未了,且和黎傲婚后才发现的性格不合,这便离家出走去了凡间。后来二人吵得太凶,黎傲一气之下就写了休书,休了你娘,又一赌气下凡做了妖。你娘得知了内情心里愧疚得很,这便又与黎傲生出了一分不同寻常的情谊,还曾偷偷下凡去探望过他。”
这话听得我一惊一乍,虽不是全能明白有些词的含义,但大概意思也能摸个清楚。我担忧的问道:“我爹知道这事么?”
蓝姨娘唔了唔,捏着下巴严谨道:“应该是知道的,要不怎能谁人都不许在他面前提这个黎傲呢。”
蓝姨娘有了一丝疑惑:“你生了近一千年,你父神母神成婚两千多年,这个时间相减一下有很大问题嘛,结果该是……”
我学堂的算术课里还未教到四位数的加减法呢,所以最后的计算结果还是要仰仗蓝姨娘告诉我。
但此刻我头脑也未闲着,我隐约记得凡间有处地方叫襄阳西烟花路的,爹娘嫌天宫时辰过得太快,便赶在我上学的工夫去那住上一阵子。难道那个地方和这个什么黎傲圣尊有关?
我想不通。
蓝姨娘突然大喊道:“呀!我知道了!”
我赶紧凑过去,想听听看蓝姨娘计算的两千六百七十二减九百零四是个什么结果。
蓝姨娘坚定道:“偷情啊,偷情!这绝对是偷情。”
偷情?这是个什么数?学堂的夫子好似没教过啊?我课上有认真听讲,不应该就突然忘了这么特别的一个数儿啊。
是不是我爹的儿子,在送走了官旭叔一家后,我得空问了我娘。但这话突然就被爹听了去,我以为自己是要挨打的,谁成想我爹却笑着对我娘说:“云云自己一个人太孤单,都开始胡思乱想了,要不咱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然后,还没吃晚饭的我就被送出了他们的门……
“偷情”是个什么数,这个难题困扰了好多时辰我,我觉着只有更努力的读书,才能破解这高难数学中的奥秘。是以,在娘叫我来吃饭时,我很是不情愿的放下了手中的《经编天宫奥数题选》。
晚饭依然还是吃红烧肉啊。
而今我眼见红烧肉就像当年我娘怀我时眼见我爹一样,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个儿童,太白金星爷爷说我要补充营养,均衡膳食,便给我开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名叫维生素的仙丹。他说:“你家里顿顿吃肉,唯有吃了我这新研制的丹药方可满足一日所需的全部营养。方可长得高,身体棒,更聪明。”
我想,若是我家不顿顿吃红烧肉,我是不是也省了吃那些个花绿的小球了。除了我娘和我那我娘做什么都是对的的爹,别人谁能受得了顿顿吃肉,还全都是红烧,连清蒸都没有,真是生气。
我娘怀我时看见我爹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事儿,我还是听盈安说的。
在我被确定存在于我娘肚子里后,太上老君爷爷来了,交代了我爹一大堆的不准,便又走了。而后我爹就陷入了为期三天的或喜或忧,亦喜亦忧,时喜时忧中。
第四天,我爹失踪了。
我娘性格大变,抱着盈安天天哭,说什么早就知道男人靠不住,谁料到神仙的男子也一样靠不住,说变心就变心了,有家不回在外面沾花惹草,还说等我爹再出现,一定就跟他和离。
我爹第七天又回来了。我娘扑过去猛的就闻我爹身上的衣衫。搞得我爹很是惊慌。随即我娘又哭上了:“你不但在外面沾花惹草,还连日子都过上了,你都没给我做过饭吃,竟是在外面给别人做饭。你跟你的新欢恩爱去吧,别再回来了。”
我爹很是无语,我娘又哭道:“你是不是下界找蔓阳去了?你舍不得她受苦,才替她求得情,免了她的牢狱之苦。她下凡时一众仙娥都看见了,你和她在南天门依依不舍的,你定是觉得和我在一起无趣了,便想起她来了……”
我爹长叹道:“我那时只不过是送送她,怎么就成了依依不舍了?她从前并不是大奸大恶的女子,再者她照顾我那么久,我总要还把欠她的情分还清了……”
然后我娘又想起了什么我爹私藏了一柄来历不明的女子的短剑之事,我爹又解释道:“当初你补魂后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记起来了,那短剑本就是你的,何来的来历不明一说?”
我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捂着耳朵,就是不听我爹的解释。
我娘被确诊患了产前抑郁症,但这种病症天庭那时无人能治,从前是有个精通心理学的仙子,可后来下凡去当作家去了。最终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大家只能小心躲避我娘,不刺激她,也不被她刺激。
首当其冲,我爹成了我娘第一关注并刺激的对象。在我娘威逼利诱的一再追问下,我爹百感交集的道出了他失踪三天的去处。我爹当时说了,他去下凡寻什么望江楼一个厨子的孙子的孙子,学习红烧肉的做法去了。但那孙子的孙子并未从事厨师一行业,我爹又转站了许多凡间酒楼,一一品尝红烧肉后,寻了个满意的厨子,后才拜师学习的如何烹制红烧肉。其中曲折颇多,这才耗了三天的工夫。
我娘起初不信,我爹走一步她跟一步,生怕我爹再失踪了。但当我爹亮出了震惊全天宫的红烧肉后,我娘不得不信了。反过来我爹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娘,我娘觉着自己的自由被剥夺了,很是气郁,便跟我爹生闷气。
他们的风波于我出生后才恢复了平静,他们的关系也很奇妙的升华到了另一种高度。
神思拉回到饭桌上,只听我娘对我爹问道:“云陆,云云很喜欢算术,咱们是不是要给他报个补习班吧?”
我双眼放光啊,抱了补习班兴许就会知道“偷情”这么难的数字是何物了,认真听讲的话,说不定还会拿个天宫珠心算竞赛少年组的第一名。
我爹想也未想:“嗯,棠儿你做主吧。”
我娘又说了:“可补习班好像离家挺远的,让云云自己走那么远,我有些不放心。”
我爹往我娘碗里夹了一块肉:“那就让盈安或者阿布送。”
我娘撇了嘴:“盈安整日都不笑,总是让云云与盈安在一起,搞不好云云也受她感染变得不爱笑了,这不利于云云的心理健康啊。阿布,你是知道的,上次他送云云的途中,低头看见一只兔妖,然后他就扔了云云自己去捉那兔妖去了……”
起初送我上学堂这差事是我娘强加给我爹的,但后来我娘发现让我爹早早爬起来送我,他是极不乐意的。后来这送我上学堂的差事就分摊给了盈安和布老虎,不过大家都听到我娘说的了,让他们送我,糟糕的事还是很多的。
我爹听了我娘这样说了,他就幽幽的瞟了我一眼,说道:“那就不要去了,从凡间请个夫子上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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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小风吹吹,我坐在海棠树下,希望借着小风散散我憋屈的心。我爹说了一句不要我去了,我是想反驳的,我想说凭什么别人可以去天宫公立的补习班,自己就去不得,还非要把夫子请到家里来。但后来才想到,我继承了我娘的血脉,除了隐身法别的一窍不通,从家飞到补习班正常情况下要一个时辰,而对我来说就绝不是一个时辰那么简单了。
自己如何才能练就一身天宫独一无二,日行千里,飞檐走壁都不是问题的法术呢?
我还在思考,但眼睛不经意的一瞄屋脊,这思考立马就一点儿都不剩了,脑袋空空,只想要大喊一声:“抓贼啊!”
可不等我喊一嗓子,这个全身漆黑的贼眨眼之间就也发现了我,还与我对视了起来。
我心想,好大胆的小毛贼,被发现也不知道逃,如果被我爹捉住了,一定要打的他屁股开花,手心肿成馒头,就像学堂背不下书的那些捣蛋鬼一样。
“你……!”我喊了一个字,贼就对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我一愣,只见这贼拉下了面罩,对我干巴巴的笑了起来。
我长出一口气,喊道:“娘,你穿成这样作甚,还跑到房顶上去了,那里有好玩的吗?”
我娘使劲的的嘘声,压低嗓子道:“嘘,嘘,云云,小点声,别让你爹听见。”
我大惑不解,可不等我问问娘今晚到底在搞什么鬼,我爹就不知从哪飞了出来。然后我娘就被从屋脊上卷了下来,扛在了我爹肩头,我爹那白色的衣衫衬的一身黑的我娘无所遁形。
我娘开始扯了嗓子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是飞贼,不是你娘子,你放我下来……”
我发蒙了,娘今日是糊涂了吧。
我爹轻笑了一下,就开始严肃了起来:“棠儿,跑到那么高去干什么,万一摔下了怎么办?”
“你不是喜欢那个飞贼调调吗?”我娘终于从我爹身上逃了下来。
“谁与你说的?”
“别管谁说的,你怎么这么不懂情趣啊,就不能不拆穿我?”
我爹皱眉了:“我?不懂情趣?”
于是,不管我娘再如何挣扎,我爹终是把我娘扛在了肩头,往寝殿放下走去了。
目送他们到了寝殿的门口,千百般挣扎无力的我娘对我最后喊了一声:“云云早些回去睡觉,明日还要去学……”
我爹不管我娘没说完话,就砰的一下关了门。
我立在院中发呆,完全不懂今晚发生的事到底是何种情况,不过,我的确是困了。
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调整一下状态,回身我作了个揖:“各位仙友,这就是我们一家的故事,往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发生,不过今日不能再讲了,我要去睡了,各位有缘天宫再见,届时我再为各位继续讲我们一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