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怒吼,本来抑郁的大龙湫,突然间,风云涌动!
云浪雨潮,蒸腾拍击,落差百丈的大龙湫瀑布自九天垂下,在狂风之中腾空摇荡,最终只是化为一抹烟云,轻扫潭面。刹那间,百丈深谷,水气充盈,云霞蒸蔚。放眼望去,那极远的天外,最后一抹曦光被雨云遮蔽。雁荡五峰,只是盏茶的功夫,便笼罩在阴霾之下。
风云突变,绝非自然之化;云气蒸腾,亦或灭世之兆。
少时,沸腾的云雾幻化出无数妖异的形状。
那一块块黑雾,就好似被赋予了生命,变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这些魔物化身的诡异妖魔,踏电乘风,催云驰雨,转眼便组成一支浩荡的军队,朝着大龙湫的方向杀来。
若精通《山海》、《神异》之人,便知这雾气幻化的妖魔,尽是些洪荒异种。有四翅六腿的混沌,羊身人面的饕餮,如牛似虎穷奇,虎面猪牙的梼杌。若是细细去看,竟还有不少云鸿熟悉的怪物。比如:水中霸主蛟龙、阴阳血尸、北门河河神猰貐!当雁荡山的魔雾兴起之时,四面山壁上,还有成群的妖人放声狂笑。拜火教的“烈焰”教服闪烁如火,白莲教的“青莲”宝旗漂浮不定,净天社的“惊雷”图腾熠熠放光。这一刻,天地群魔,皆聚于此。
“群魔乱舞,灭世之兆。”
望着漫天飞舞的魔物,司空浩然长叹了一口气。
千百年来,历史上,魔门从未有过一统。如今出了个九幽教,领袖魔门,将群魔的力量汇聚起来,或许,会重现千年之前,魔神蚩尤的神威。还有,这个神秘的九幽教,到底是源自何方?他们统一魔门,又是为了什么?那个九幽教主,身份神秘,为何会是一团黑雾?
念及此处,司空浩然深表忧心。
那悬空的血棺微微一颤,即刻在黑雾深处,升起一团黑暗阴霾。
很快,他就上升至高天,凌驾于群魔之上。而这个时候,他已经变身成了一个巨大的妖魔。以天为面,巨大的血红之眼悬于天际,仿佛云中深窿。那巨大的身形,不断离合,扭曲着各种渗人的形状。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一双魔眼,高高在上,俯视苍生,仿佛世界的主宰。
“尔等小辈,蔑视我教,不信真神,杀!”
诡异的魔声在空中响起,如同炸雷。
“不信真神?真神,那是什么?”云鸿迟疑了一下。
然而,容不得他思考,刹那间,便有万千妖魔,从四面八方涌来。大龙湫再次笼罩在黑风之中。那些魔物遮天蔽日,朗朗乾坤,顿时如同黑夜。数之不尽妖魔,在空中肆意呼啸。黑光魔气,夹杂着紫色闪电朝二人劈来。此等威势,绝不亚于巅峰状态的《冥河嗜血大阵》。
见此情景,司空浩然惊道:“云鸿,小心!”
云鸿也是头一次见这等场面,不敢懈怠,祭出墨魂砚、正气炉、蛟龙御敌。
在他的印象中,前世之路,虽然坎坷,但却不曾涉及过多有关“仙妖魔神”之事。本以为无心潭上的恶战,面对超脱三界的邪灵,已是前所未有的壮烈。紫萱草的渡劫,承受混沌雷神的洗礼,天威难御,已是死路。然而,这些情景,比起眼下群魔乱舞,皆不值一提。
这一刻,天地之间,唯有“毁灭”二字。
群魔未至,闪电已摧毁了山崖,暴风席卷了林木,冰刃收割了生灵。
一番狂风骤雨的天灾之后,群魔从天而降。
司空浩然见势不妙,当即席地而坐,双臂一振,大圣遗音现于眼前。
“云鸿,退后!”
“长琴一展通日月,神音半曲破妖仙!”
只见司空浩然掌心射出一道清气,按拨弦上,素手飞扬。刹那间,青光大盛,那神秘的大圣遗音,在司空浩然的撩拨下,飞速流动,宛如穿花蝴蝶。一道莫名的琴诀之下,琴韵忽而拔高,转而便如大江激流,散出无限杀机。那漫天舞动的群魔,却在这一阵阵激扬的旋律中,无情而致命的化为滚滚烟尘。云鸿初见此琴,心中大恸,他竟丝毫不知师傅有此仙器。
然而,就在司空浩然祭出大圣遗音的一刹那,云鸿精神一颤!
丹田中,生出一股潮水般的渴望。
他目眦尽裂,这种渴望感,极为熟悉,那是……儒门九仙器!
“轰!”
丹田中一阵炸响,正气炉、墨魂砚两件仙器,欢快而疯狂的跳动起来。与收服墨魂砚时的情景相似,那大圣遗音在感觉到正气炉、墨魂砚的气息之后,同样闪耀出绚烂的光华。
“大圣遗音?”
混乱的时空中,九幽教主惊疑一声。
见对方认识此物,司空浩然凝气回应:“既然识相,还不束手就擒?”
九幽教主道:“哈哈哈!束手就擒?你少吓唬本座!一张没有琴魂的大圣遗音,那与普通仙器有何区别!今日,本座就毁了此物,让那件传说中的混沌至宝,再也无法复原!”
司空浩然一怔,喝道:“魔道之徒,休要猖獗!”
“没有琴魂,何以为惧?”
说着,高踞于云空之上的黑雾顿时凝结,伴随惊雷阵响,无数陨星从天而降!
司空浩然一咬牙,指尖骈剑,在手心处划开一道寸深的伤口。
血液喷洒而出,溅在大圣遗音上。按理说,仙器受到血液污染,应当失去光泽。然而,当司空浩然的鲜血沾染琴弦之时,整张琴都似乎活了起来,那块衬底的琉璃玉光华闪耀。便在这时,司空浩然挥手一拨,肉眼可见一道音波携带仙力,将那扑面而来的陨星轰成碎屑。
见此情势,九幽教主一惊:“什么!你竟与大圣遗音……”
“废话少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司空浩然运功于左臂,再次逼出一股热血,大圣遗音威力更盛。
“放血?好!本座就看看,你有多少血!”
话音方落,“轰隆”一声巨响,电光气浪,滚滚奔腾,那九幽教主竟然用大法力,削去大龙湫前方一座山丘的山头,并将其朝司空浩然,迎头掷去。巨石天降,烟气呛人,司空浩然只觉眼前一黑,顿觉不妙。大圣遗音虽是仙器,但也无法化解这“泰山压顶”的攻势。
这时,他瞥了一眼云鸿,发现他竟然倒在了地上,陷入昏迷!
司空浩然失声道:“云鸿!”
眼看山头扑来,他身子一闪,将云鸿扶起,跳到了一处崖壁上。
“轰!”山头砸入大龙湫碧潭,惊起滔天水浪,大地颤抖,司空浩然失血过多,精力稍有不济。只觉眼前一阵昏厥,身形一晃,便跟着这巨大的山摇地动,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此时,云鸿更是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回事。
按照前两次收服正气炉、墨魂砚的情况,一旦接近九仙器,那必然是精力充肺,体内生出一种难得的亢奋。但这一次,不知为何,他似乎被那张诡异的琴抽空了真元,昏昏欲睡。
加上四周魔影憧憧,无数怒吼充斥于耳,不由气血乱涌,几欲作呕。
两人陷于困境,但群魔的攻势,依旧不见减弱。
司空浩然拼死抵御,再次祭出大圣遗音,用鲜血激发仙力。琴音震响,将四面涌来的魔物击溃。但问题是,那些被击散的魔雾之怪,消散后不久,又会在风云中重生。如此一来,数之不尽,杀之不竭。少时,司空浩然便觉不敌,只能拉着云鸿,朝外跌退,四处躲避。
便在这一刻,一道妖异的白光从谷底升起,绽放于天。
白光中,一柄仙剑飞转,涤荡一切障碍!
“银虹剑!”司空浩然一惊,随之大喜,那柄旋转的仙剑,正是虹颜的仙剑!
“虹颜——”
“铮铮”连响,数十道剑光从那柄仙剑中飞射而出,气浪飞炸,惨叫迭声。被剑气击成碎片的魔物数不胜数。司空浩然精神大振,重新驾驭大圣遗音,想与虹颜配合,共同御敌。
不过,大圣遗音刚被祭起,一道剑光朝他当头劈来。
“叮!”
一声脆响,剑气被音波化解。起初,司空浩然还以为是误伤,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己想错了。那一道剑光消散后,又有数十道剑光随之腾空,皆朝着他的方向射来。天地间一片银白,剑光不再神圣,而是变得充满戾气与血腥。不等司空浩然回神,那些剑光已从天而降。
“虹颜——你要做什么!!”慌乱中,司空浩然大喝一声。
然而,这一声喝,却没有使他清醒。
“剑气千幻——”
虹颜被黑光吞噬,此刻双眼发红,已经丧失了本性,眉间一道火红的魔纹腾跃,手中的银虹仙剑,也随之散出妖异的红光。他一上来便是杀招,这一招“剑气千幻”乃是终南山高级剑术,其威力虽不及“上清破云剑”,但用来击杀宗师级别的高手,却是绰绰有余了。
司空浩然重伤,即便仙器在手,却难逃此击。
一道鲜血喷洒在大圣遗音上,仙琴放光,却已失去了方才的绚烂。
数次交接,剑气已然占了上风。
司空浩然早就体力不支,流血的左手已然青紫,脸色苍白,接近虚脱。这一刻,他坚持战斗的唯一信念,就是为了保护云鸿。可大势所趋,胜负已定,当他弹出最后一个音符,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音波飘散,被犀利的剑气绞成碎片。一道白光射下,直取司空浩然首级。
“大哥!你真的要杀我吗?”
最后一刻,司空浩然眼中含泪,朝着发狂的虹颜,猛地咆哮一声!
剑光停滞,悬在了他的头顶上。
距离,仅有一寸!
他猩红的双眼似有动容,这一声“大哥”,似乎穿越了千万年,将他带回了那已经令人淡忘的前尘中。那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弟,整天屁颠屁颠的跟着自己,这一跟,就是十数年。
“你终于认我了……”
司空浩然双眼催泪,哭泣道:“大哥,是我,我是欧阳然。”
“欧阳然……”
九幽教主看到这一幕,彻底愤怒了:“虹颜,他是你的仇人,快杀了他!”
“仇人……”
“大哥,他是妖魔,你别听他的!!”
然而,虹颜目光一滞,戾气暴涨:“他说的没错,欧阳然!是你背叛了我,是你害得我亲手杀死小颖!!若是没有你,小颖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出家,不要多说了,受死吧!”
“轰!”
剑气凝聚,神光始发。
生死危机的关头,云鸿的包裹中,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将这绝望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