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三问(1 / 1)

红月冷哼了声,“谁说轻易的?”他没有神仙样儿的翻个白眼,“该命途这种事,要拉下脸面的好伐,就是老子这样的,也得因为手下人犯错搭上面子去求人!轻易?哼!那是求人的不是你们!说得轻巧……”

桃花不受他语气影响,直抓重点,“求人?求谁?帝君?”

“帝君怎会管这种小事!”红月一脸嫌弃,“当然是求重生神!”

“重……重生神?”

那是……谁?

她一脸发蒙反应不过的表情,让红月又是毫不客气的一个白眼,在他夹杂着不耐烦和嫌弃的话里,她终于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重生神这个仙职原先是没有的,那位神仙原先是掌管命途簿的司命手下的一个小神而已,花果山起义大闹天宫那会,导致九重天动荡,命途簿错乱,许多凡人命数被迫改变,导致人间乃至冥界的生死簿都乱了套,司命不堪其扰,而那位小神虽沉默寡言,却想到一个法子——那便是重生。

让已经错乱了命途的凡人,在此生寿命刚尽还未被冥界两位无常带走的时候,便顺着他们的命数,将他们的魂魄重新带回到发生错误的节点,再用些手段,使得错误了的命途簿,重归正途。因为改变命途的是凡人自己,便不会违背命途簿的规则。

此法一经提出使用,便得到了极大的改变,毕竟即便是神仙,改变错综复杂的命途,且不能影响其他凡人的命途,这样的凡人多了,神仙们做起来也是十分劳神,一旦出错便又是更麻烦的后果,重生的法子提出后,神仙们立时就觉出了这法子的好处,经过几百年印证,索性提议新设立了这样一个仙职——重生神。

这边是重生神的由来,现下正是由当年那一位小神担任着的,而那位小神因此而升入上神的位分。重生神也位列上神后,便与曾经的司命平起平坐了,其间多龃龉,总之现在的重生神与司命殿之间,关系势如水火十分僵硬,与命途簿相关的事,若是帝君那里正常流程下来需要重生神做的,他便做的十分干净利落,但若是像今天这般,神仙们自己犯了错,又想要自己修正的,就得要自己去重生神那里讨个脸面,重生神是个面冷话不多的,从他那儿讨脸面不大容易,所以才有了红月上头的话。

桃花听完这番,脑中极快转动着,她问:“那洛止呢?要是洛止神君去找重生神呢?也很不容易吗?”

红月感觉自己要把一年里的白眼都翻遍了,他看傻子似的瞅着桃花,“那能一样吗!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能把洛止那样的神仙跟我这种小神仙相提并论?”

“你是说,修正命途簿的事对他不难?”

“如果你也要觉得一句话的事也叫难的话。”

桃花顿住,好一会没说话,一时间脑中思绪芜杂,从再遇他时到这短短时日里的一切,在她脑中极快的重复着回想着,她不懂,如果他是为了修正命途簿才将她带上九重天,那直接去找重生神岂不是更容易?何必要多此一举?

他不是那样会做多余事情的人。

那么……

为什么?

带她上九重天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情绪芜乱,好一会,她才去看红月,眯眼带了点笑意的,“原来如此啊,多亏上神,我又长见识了。”她笑着,“不过上神我给您提个建议呗,您说话能不能别拐着个弯啊,我这反应慢的,这不得多用点时间才能理顺了嘛……”

红月翻个白眼,“笨。”

桃花嘻嘻笑着,“那上神就给我这个笨妖怪赶紧回答了我的问题呗,省得我在这儿再传染得你们月老阁里的人也笨起来。”

“放心,没个万八千年传染不成你这样。”红月瞪她一眼,见她眯眼笑着仿佛真听不出他在骂她笨似的,他自己先没了趣,想到她问的问题,脸上方才一点的轻快就沉了下去,蹙眉瞪眼,没好气的说:“你想知道她什么,先告诉我,我做月老的时间也没你想象那么长,知道的事情有限,多得你可别在我这儿缠着个没完没了,我只给你三次机会,你问三个问题,知道的我答,不知道的便过,但也算你耗了一个问题。”他抬抬眼皮,“想好了再问罢。”

说完,他反而轻松起来,身后往后一勾,就有一团的红线落到他手上,他眼前的书简自动自的极快翻着,他边看手指边动,动作并不算快,桃花甚至能看清他每一个动作,但却奇怪的一个都无法模仿出来。

红月当着她的面,又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竟是当她不存在似的。

桃花脑中考量着问哪三个问题,她拿不准他到底知道多少,只是从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中,隐约里有听到过“月老”“红线”这样的字眼,她猜测当年的事月老阁定是知情的,但到底知道多少却拿不住……况且……

眼睛扫过浮于红月掌心的那团红线,她从袖中掏出自己带来的小匣子,将匣子放在了眼前桌案上,匣子碰到案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那端的红月,手上动作不停,眼皮却是掀起,抬眼向匣子看了一眼,而后又似笑非笑的向她看过一眼,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接着忙自己的事。

桃花一瞬有些坐立难安,红月的样子分明在告诉她,他晓得匣子里是什么东西,他也并不意外她会带了来,但他是不会给她解答什么的,因为他已经给出了让步——三个问题。

三个,关于青蝉子的问题。

问了,答了或是过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她手指收紧,指尖掐进手心,丝丝的疼,这点疼于她算不得什么,她只是需要这种疼痛感,这会让她想起那过去的百年泥沼一样深入骨髓的痛苦,这份痛苦,是她活下去的缘由——老桃死了,桃山没了,葵阳哮地墨墨……他们也都死了,她该痛苦,这痛苦让她清醒得记得她必须承受的和必须要去做的,这份认知给了她活下去的缘由,告诉她,她苟延残喘百年,是有那么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的。

手心掐破之前她缓了力道,血腥味在九重天会有些麻烦,她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心下已复清明,她终于开口,语气缓而清晰,她说:“第一个,青蝉子,她是不是爱着洛止。”

红月停下了手中的公务,那些红线便像是对他极亲近一般,轻轻的触碰他的手指,他看着桃花,点头,“是。”

“好。”桃花笑了下,“第二个,洛止,他爱青蝉吗?”

“不知。”

红月答得没有半分迟疑,眼神澄澈而坦荡,让桃花连一丝怀疑都升不起。

脑中记忆的片段叫嚣着要冲破她设的屏障,她手心再次掐紧,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红月,“最后一个,青蝉的死,是因为洛止吗?”

这一次,红月没有立刻便回答,他眼底依旧是坦荡的,但眼神却多了一份桃花看不懂的深意,他嘴角勾了个弧度,笑得意味深长中还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身子往后一仰,用一个放松且闲适的姿态坐着,他说:“是啊,她是因他而死啊。”

三个问题,结束。

桃花极是清醒又像是沉在一片混沌,清醒是因为她清楚的知晓自己在想什么,也清晰的听得到红月的话,在她拿着匣子出门的时候还听到红月的话,“那匣子,你可收着好了,我这里带来便带来了,别处可莫要随便带去,否则惹出大麻烦,可不像是求求重生神这样就能解决的”,他是这样说的。

她还应了,之后便是出了月老阁大门,看到那篇《人酒论》,才想起来没跟红月提一句,小乌云蹭到她腿边,她抚了抚它便承了上去,这一切她都清楚的感知得到,但同时她又是混沌的,因为那些冲破屏障的记忆的片段,它们像是密密麻麻又极细微的某种利器,裹挟着偌大的情绪冲向她,要将她自己的情绪挤压,赶走,占领,它们汹涌而又迫切,像徘徊于洪荒的无处安放突然寻到宣泄的出口一般,急不可耐的想让她知道什么,那些已经知道了的,它们告诉她还不够,不够,远远不够,她要知道更多,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被视作丑闻的,被那刻骨铭心的人亲手覆灭了的,还没有结束……

还不能,就这样结束……

这两种情绪将她撕扯成分裂的两个,心底涌出深深的疲累,桃花无声吐出口气,感觉到胸腔毫无纾解的沉闷,她歪下身子躺倒在小乌云上,“乌乌啊,你说我做得对吗?是对的罢……我没有问错,至少这证明了一点……”她像是问小乌云又像是自语,声音喃喃的,正沉在自己的情绪,却被突然而来的一道声音打断——

“碧落姐姐,你瞧那位……那不是……”这声音是带了惊诧的女声。

桃花眼底瞬间清明。

又一道略微尖细的女声响起,“什么是不是的!不就是只妖怪?就是她坏了姐姐的寿宴?!哼!大胆妖孽!姐姐等着,我立刻让她来与姐姐磕头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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