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想推开她,又怕她哭,只得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桃花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这小小的动作让他僵直得更厉害,身侧是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烤得身上半边的热,伴着外头的风雪,这样冰火两重天,气氛暧.昧的诡谲,和尚直觉想说些什么打破这份异样的安静。
看着她的发顶,他结结巴巴,“姑娘,你跟我之前认得的一个人很像,就是我上次说得饭量跟你像的那一个……”
“嗯?还有哪里像?”
与他的僵硬相比,她简直自在的不行,勉强压制了声音,让她听起来声音还带些沉闷。
和尚说:“他叫木兆,也有个师父,木兆的师父精通医术,估计是位大夫,上次我生病是他照顾我来着,照顾得……很用心了,咳咳……你们的做饭手法,也……异曲同工……”
桃花暗笑,那是当然,因为根本就是一个人嘛,简单粗暴的做饭方式自成一派。
“说起来,我跟木兆,也在山中过过夜。”和尚看着外头的风雪,声音温和,“不过那次是在摩云山,还是春天。”
桃花想起商陆的话,知道他被改变了记忆,也消除了一部分的,便顺着试探,“摩云山?我在集市听人说起过了,说那山,有些古怪呢。”
“古怪?”和尚顿了下,“是说山中怪石多吗?那山上确实石头多,极少的土壤,种不了果木,所以基本是个荒山了。”
他语气平常,看来全然忘了那一日他们所见。
桃花眼神微顿,“对,我听他们也这么说来着,你说的那个木兆,他跟你什么关系?”
不知这呆和尚对她是什么印象……
“他救过我。”和尚眼神温润,“那天我进山,不料遇到一只熊,木兆为救我自己也受了伤。”
“这样啊,那她可真是勇敢呢!”
“唉,可惜那只熊,一命呜呼了。”
欸?
“其实万物有灵,我感觉那只熊并不是想要我的性命,兴许是我先闯进它的领地了,木兆救人心切伤了它性命,我回来后一直自责,后来回去给它念了几番往生咒,阿弥陀佛……”
欸?
重点不是英勇少年花木兆吗?
那熊姑娘……
她确实只让她吓唬吓唬他来着……
怪不得那几日和尚总要出去几趟,原来是给熊念经去了……
桃花张张嘴,轻咳一声强行道,“我倒觉得木兆挺厉害的,毕竟是熊啊,万一一爪子招呼身上,就是不想伤人性命,她哪里又分得了轻重。”
和尚垂眼看她,“你说的有理,木兆一片好心,他是个心地纯善的孩子。”
纯善,嘿嘿,这么夸她她会不好意思的伐……
说话间,火堆燃得太快,和尚伸手去添柴,有意无意的要离开赖在他胸膛的家伙,他尽量自然的说,“桃花……姑娘,我扶你离火堆近些,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了。”
那位摇头,“这样正好,近了烤得慌。”
“那……我风寒没好,小心传染了你,还是离我……”
那小脑袋靠得更近了些,从他胸膛慢吞吞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盯着他,“从你背我到现在,你可还有发烧难受?”
和尚一愣,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这才发现他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难受了,就连咳嗽也基本没有了。
桃花盯着他,“我知道一个治风寒的法子。”
“嗯?”
“把风寒传给另一个人,自己的就会好了。”她亮晶晶的眼神氤氲着真真假假的暧.昧,靠在他胸膛的身子缓缓上移,和尚下意识往后退,但本就坐在地上,退也无可退,何况桃花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他的腰……
“桃、桃花姑娘……”
“叫我桃花啊。”她歪了下头,“你刚才找到我的时候就是喊我名字的啊,现在何必再加姑娘两个字,平白显得生分了,你就这么想跟我生分啊?”
她几句话说完,和尚招架不住,“刚才、刚才那是情况危急……”
“患难见真情,可见你心里对我不生分的,既然如此,就直接那么叫我就是啦。”
和尚张张嘴,很想说这个词好像不是这样的用的,但具体哪里不能用他又一时想不起,嘴唇动了几动,憋出一句:“约法三章!”
“嗯?”
“约法三章,姑娘亲口答应下的,所以……所以不能这般。”
“我知道不能抱你啊,可现在是特殊情况啊,我脚痛没力气。”
“我扶你……”
“你叫我的名字我就起来,不然,你跟我生分我就会胡思乱想,一乱想就想跟你确认,怎么确认呢,当然是得靠近了,还得这样盯着你的眼睛,我师父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声音无辜,把葵阳教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说:“长留,你叫我桃花,叫我桃花我就松开你。”
软玉温香,和尚念一声佛号,终于垂眼叹气妥协,“桃花。”
桃花笑起来,缠在他腰上的手松开,“这样就好了嘛,以后你再跟我生分,我就默认成你想让我抱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自顾起身的人,和尚头一次觉得无奈,好像她每次都有办法让他应对不能,这厢叹口气,她那边已经伸着爪子等他扶了。
和尚认命的上前,小心把她扶到石壁边,又回身添了些木头把火生得旺起来,外头呼啸的风夹杂着雪,这是个之字形的山洞,外头的风雪阻绝了大半,耳边听着风雪声,越发觉得洞里暖和,桃花看着认真添柴的和尚,“我是第一个跟你一处过夜的女人吗?”
和尚放柴的手一顿,“嗯。”
火光照在他耳廓,半透明的红色,桃花盯着他,忽而说,“今晚你放心睡,我不会偷袭你。”
和尚一下抬眼,有被她看穿的狼狈。
桃花看着他的小表情,心道她的小和尚果然单纯单纯的,他在想什么她一下就看穿了,这个眼力都没有她还怎么做桃山英明神武的大王?
心里笑得不行,面上也不再逗他,她拍拍身边的位置,“我说话算话,你坐过来吧,这边暖和。”顿了下,加了句:“不然风寒更重了,我就想法子让你传染到身上哦。”
话一出,那边的和尚果然不再犹豫,几乎立刻乖乖坐了过去。
桃花那个满足,感觉已经找到了他的软肋,让他心甘情愿还俗的日子指日可待。
她摸摸手腕的发带,闭上了眼睛。
僵着身子坐在她身边的和尚,在她闭上眼睛后才敢看她,闭着眼的人,一副无害模样,偏一睁眼,满眼星光璀璨,让他手脚都无处放的招架不住,他一向心智坚定,却头一次在一件事上犹疑,毕竟那一晚……
他模糊的记忆里记得的那些片段,旖旎缠.绵,暧.昧丛生……
明知事出有异,偏他找不到头绪,只能被她带着走,一路走一路退,若是到了退无可退的那天……
他眼神里一抹复杂,闭着眼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他下意识避开,慌乱狼狈,嘴里喃喃,“我、我是想告诉姑、告诉你,天亮后直接回去,那黄芷冬天采不到……”
“啊,这样啊。”她皱皱鼻子,“那也没事,我还有别的法子。”说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安心睡吧,放心,我不会让你病着的,药草包在我身上。”
她一脸笃定,说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了眼。
和尚心里一松,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失落。
火堆徐徐燃烧,一夜过去,对睡得香甜的妖来说转瞬时间,对辗转无眠的和尚来说却是漫长的一夜。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山路更加难走,一人一妖艰难的回到庙里,桃花赶紧推着和尚回了房间,又点了炭火,搓搓手哈了口气,说:“你好好休息下,我下山买药,顺便买点衣裳。”
昨天那件屁股上露棉花的已经丢在山上了,她倒是无所谓,但和尚坚持把自己的斗篷给她穿,她心里感觉很微妙,她不理解他明明**凡胎扛不住冷,为什么还一定把斗篷给她穿,但他这样做了之后,她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甜丝丝的感觉。
这样微妙的情绪让她在回来的路上难得没有缠着他,老老实实的跟他走了回来。
此刻看他脸色发白的样子,她即刻就要下山,和尚拦住她,“你去哪里买?”
“镇上医馆。”
和尚摇头,“我挡了医馆财路,他们未必肯卖,再者雪这样大,你一人下山我不放心,厨房还有姜,我熬些姜汤休息下便好。”
桃花却不肯,“医馆不就是嫌少赚了钱吗,我多给他们就是了啊,我常下山,路走得可熟了,你不要担心了,再说那姜汤能当药吗?顶多算点热水,热水要真这么有用,还要大夫做什么。”
说着转身跑出门,不给他阻拦时间,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跑没了影,和尚赶紧跟出去,但她跑得太快,他到了大门竟已经没了她的影子,心里焦急,她哪里来得钱给人家医馆,正要跟出去,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拐了过来,扑通一下就倒在了和尚脚下,他抓着和尚的脚:“大师,救、救救我……”
和尚一愣,“石三?”
“是、是我……我在山上受了伤,好容易挪到这里,大师……麻烦给我口热汤就好,我……”
“莫说这些了,我先扶你进去!”
若桃花见了这石三,定是火冒三丈,因为他就是跟鸣凤合伙给她下套的妖怪!和尚身体里那股妖气搞鬼的也是他!
这一个耽误,就导致了后面的事情的发生。
桃花在山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