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高高兴兴把年夜饭吃完，打开电视一起围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那时候的春晚还没沦落到要自卖自夸的地步，节目质量都不错，因此许瑛和林杰两个长辈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有趣的地方跟着电视里的观众一起哈哈大笑。
林子豪和吕笑蓉仿佛对阳台产生了莫名的兴趣，两个人轮流去阳台上打电话。
那时全国还没开始大规模禁烟火，因此过年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看到城市上空争相绽放的烟花。
冬日凛冽的风扑面刮来，刚从暖气包围中走出来的吕笑蓉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往日夜里的深沉，今天统统见不到了，一簇一簇炫目的烟花挂在天空，一团一团冒着红烟的鞭炮在街上炸开。
她缩了缩身子，把听筒放到耳边。
“媳妇儿，我好想你啊。”
吕笑蓉同他在一起这么久，肉麻的话听了不少，几天不见听到这话也觉得心里甜甜的：“嗯。我也想你。”
“媳妇儿，年夜饭吃了吗？”
“刚吃了。你呢？”
“我也刚吃完。好想时间走快一点，快点到初二，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吕笑蓉笑笑，“你就那么急。”
楚云淮又开始甜言蜜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要分开两年，那就是六秋。”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楚云淮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旋即又转换成幸灾乐祸的语气，说起楚庆云和高苑。
“二叔把高苑领回家了，爷爷动怒了，拿拐杖打他。二叔也是硬骨头，就跪在全家人面前任爷爷打。高苑冲过去替他挨了几棍子，二叔又心疼又感动，爷爷打他他都咬牙忍着不哭不叫，高苑被沾到一点，他倒哭了。”
“没打出问题吧？”
“二叔挺悬，高苑只是小伤。他前天回家被打，躺到今天都动弹不了，估计要趴在床上过年了。”
“我敬他是条汉子。”
楚云淮这小醋缸听到吕笑蓉当他的面夸别的男人就吃醋，哼了一下。吕笑蓉听出来了，安抚他：“当然啦，我老公可不比二叔差。”
楚云淮立即开心，又说起了后续，“爷爷看到他们俩一往情深，更生气了。但我看爷爷还是挺纵容二叔的，把他暴揍一顿，也没放什么狠话，只说要教训他。”
“看来你爷爷很宠他嘛。”
“这个说来话长了，”楚云淮那边一下子变嘈杂了，“好像出了点事，我去看看，等会儿再给你说。媳妇儿，把脸凑过来。”
“你要干嘛？”
“快点！”
“好吧，我凑过来了。”
“ua～”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响亮的打啵声，“媳妇儿，今天不在你身边，只能通过电话亲你了。”
“你……”吕笑蓉终于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无话可说了。
她心底里其实悄悄地喜欢着这样的楚云淮，只对她展现幼稚可爱一面的楚云淮，只是她的楚云淮。
“媳妇儿，真不说了，等会儿再聊。”
“好，再见，老公。”
远在a市的楚云淮听着楼下大厅里的吵架声越来越大，不得已中止和媳妇儿的通话，下楼去当和事佬。
他从房间里出来，走到楼梯上，隐在梯角的黑暗处仔细听了一会儿下面的动静。
最刺耳的是一个尖利的女声，她在训斥二叔故意挑在过年的好时候刺激爷爷。
二叔不服气地顶回去：“好时候不该宣布好事吗？再说了我以前说我不结婚，现在有了对象你们还不满意！是不是连结婚对象都要你们同意！”
尖利的女声一下子得意洋洋：“那当然了，我们楚家谁不是这样。家族花了多少资源培养你，到这时候难道你不该回报家族吗？”
“要回报家族非得牺牲我的感情生活吗？再说了，我有很多办法回报家族。不像某些人，唯一的价值就是联姻。”
笃。笃。笃。
楚云淮抬头一望，先看到一根乌木龙头拐，再顺着往上看到了他爷爷。
“爷爷。”
他跑上去扶住爷爷。
“要听就下去光明正大听，在这里偷听像什么样！”
“我这不是想先了解下情况嘛。”楚云淮被抓包，随口扯了个理由。
他听到那个声音就不太想下去掺和了，就想在楼梯上听听就回房的，谁知道碰到了爷爷，他只好陪老人下去。
老人家身穿黑色团寿纹绸衣，脚上踩着黑面白底的老布鞋，面容沉肃，不怒自威。
二人的身影渐渐亮相，大厅里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他们，抢先打了招呼。老人一一点头示意。
和六婶争得面红耳赤的楚庆云也看到了他们。
“爸。”
“六婶，二叔……”这是楚云淮在向大厅里的亲戚一一打招呼。
楚志方在孙子的搀扶下走到主位上坐下。乱糟糟的大厅彻底安静下来。
“庆云，怎么能这样对你六婶说话？”
楚庆云慢吞吞地对六婶道歉：“六婶，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直接揭您的短，让您丢面子了。”
被称作六婶的女人，猛然涨红了脸，“你！你胡说什么！”
“孽子！道歉是用这样的态度吗？还不再向六婶好好道歉！”
楚云淮听出味道了，楚志方不提楚庆云话里贬低人的意思，只提态度，实际还是在维护二叔，要让这事就这么过去。
他听出来了，六婶和其他人也明白过来了。六婶脸色青白，但她也不再说话了，暗自压下心里的怒气。
“六婶，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哼，”被称作六婶的薄相女人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我当然不会跟你计较。”
一个女佣端来茶点放在楚志方手边。
他端起茶，闻一遍香气，再拿盖碗拨了茶沫，慢悠悠啜了一口。
“没事的就回去吧，晚上还要守夜，趁这会儿休息一下。”
大厅里的人识相地回了各自房间，只剩下楚庆云楚云淮六婶，和刚下来的楚云淮之父楚庆睢。
六婶仗着自己辈分大硬要留下来插手，楚志方只好开口赶人：“六嫂，你也回吧。人都走了，我也不怕直说，我的儿子我自己会管教，还请六嫂放心。”
楚志方一脸古井无波，说出的话却伤人得很，不愧和楚庆云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