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东西被她“噼里啪啦”地砸了个稀巴烂,那些精致的茶壶、茶杯都被摔在地上,顿时四散的瓷片铺撒了一地,温热的茶水也溅了那个王叔一身……
舒爽发泄了一通就想走人,没想到那个王叔却趁乱往后一仰,借着其他人的盲区,整个人故意倒在瓷片堆里,惊恐地叫出来:“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杀人?她哪里对他的人动手了!
舒爽忿忿地转头,而茶馆中其他的人已经围了过来,她愤怒的眼神正好坐实了她的罪名,当即有几个“见义勇为”的人把舒爽团团围住:“小姑娘,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而另一边,王叔已经在几个群众的扶持下站了起来,他摇晃着故作一脸的痛苦,远远的朝着舒爽望了一眼,眼底那抹冷光却让她清晰可见,也让舒爽整个人耸拉下来——
她被算计了!
原来逼她恼羞成怒,让她在大众之前理亏,是王叔控制舒家的第一步!
舒爽整个人都顿时陷入一种深深的无力和难过之中,她真的好没用!本来想着可能说服王叔,没想到却反过来被他摆了一道,她根本玩不过这些人,她这几天的努力都只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
茶馆的伙计忙着清理现场,王叔却叫嚷着故意要闹大事情,最后,人群中有了报了警。
很快,警车就在茶楼下停住,几个神情严厉的警员上来,二话不说给她拷上了手铐,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推搡着她的背,像是带犯人那样把她带走……
她生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栽赃和屈辱!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是她没用!
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丫头,爸爸还住在医院里,也不知道好好去照顾,就跑到这里来对长辈动手……”王叔还在嘀嘀咕咕地骂着,气哼哼地拍着手上的碎屑,“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我要去医院验伤……”
经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冤枉”,舒爽整个人都焉了下来,已经把自己里里外外都否决了一个遍。
在呼啸着回来的警车上,她不吵不闹;被两个警员一左一右带到审讯室里,她也仍旧一言不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刚刚的事情……她是被坑定了!
“强子哥,今天你值班啊?”审讯室的门口,那两个警员朝迎面走来的强子打了声招呼,然后指了指里面,“报警说是当众伤人的,交给你了!”
“真烦,又来人!”强子嘟哝着拿了做笔录的本子,耸拉着脑袋推门进来,嘴里顺溜地脱口而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当众和别人动手啊?你……咦?!”
只是在看清坐在审讯室里的人时,他顿时震住,原本一套顺溜的问话也卡住,临时发出一个走调的单音。
舒爽落寞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愤怒散去,她现在周身都萦绕着浓浓的负能量,陷入深深的无力和自责之中……第N次认为:反正她就是没用!反正她就是什么都做不好!
强子眨巴着眼睛站在门口,良久才猛然回神,却是什么话都没有和她说,直接“乒”地一声带上门走了。
半个小时后。
审讯室的大门再度被推开,这次进来的人却是裴其扬。
几天不见,他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他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眉宇间不复往日的阳光,反倒多了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沧桑,就连他的下巴上也长出了少许青色的胡渣。
他也是一言不发,进来随手带上门,然后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啪”地一声将审讯本丢在了桌子上,然后整个人无力地仰坐在了椅子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来审我?”舒爽自嘲一笑。
没有想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身份也有这样的一天?
“恩。”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却没有要打开记录本的架势。
“是他陷害我的!”舒爽蹙眉直接开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其他的我什么我不想说……”
那真的是只老狐狸,竟然揭她的伤疤来激怒她!而她根本不可能亲自开口,将这段阴影说出来……
“恩。”裴其扬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却依旧没有像正常的审讯那样,去翻开审讯本记录。甚至这个房间里没有一台监控审讯的摄像机,没有一个陪同审讯的人……
这还叫什么审讯?
“裴其扬……”舒爽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和他就这样不近不远地看着,终于淡淡地出声,“你想干什么?”
屋子里的灯光有些暗,而他的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她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更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总觉得……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他是来……质问她有关阮月梅的事情的吗?
他轻叹了一声,缓缓地坐起,俊脸重新出现在了光影之下,然后他起身,高大的身影绕过桌子,主动到角落里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给你。”
依旧是静如止水的态度,温和至极的语调……舒爽的心中有片刻的怔然,也就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次性纸杯。
他却顺势拉了张椅子,索性面对面地在她身前坐下……
这位置……还叫什么审讯?
舒爽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手上的杯子不小心轻轻一歪,里面的纯净水顿时洒了大半,正好都泼在了她的裙子上。她惊呼一声,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动作,他已经抢先过来,帮着扶正了她手里的杯子。
“小心!”他低声叮嘱了一句,大掌却是握住她的小手,再也不肯放了。
舒爽隐隐蹙了蹙眉,手上暗暗用力,却没能成功地从他的掌下抽离,当即有些恼怒地叫出他的名字:“裴其扬!”
“恩……”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温和低沉,手上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舒爽怒了:这算什么?她的名声已经被败坏到一种境界了,裴其扬这个时候还要来插一脚吗?她真的已经……够乱的了!!!
“小爽……”舒爽正想发作,没想到裴其扬却在这个时候陡然开了口,他握着她的手稍稍紧了紧,声音听起来比她还失落和绝望,“我的妈妈……死了。”
舒爽不由一怔,因为他的话身体僵了僵,心中陡然升腾起几许歉疚来——她不喜欢阮月梅是真的!甚至在得知那具尸体是阮月梅不是爸爸的时候,她还松了口气,完全释然……只是,再讨厌,她终究是裴其扬的妈妈!
她竟然自私地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裴其扬的感受……
“我……”舒爽此时竟无言以对,正如她自己的妈妈去世的时候,所有的言语安慰都是苍白无用的。于是她就这么垂着头,任由彼此之间再度静默下来。
裴其扬只是握着她的手,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阴影里,却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淡淡地开了口:“我查过你们当天的那个游轮,底层被人动了手脚,绝对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
舒爽心中一沉,她记得消防队员给她的答案明明是:操作不当引起的火灾啊!怎么会突然又变成不是意外了?
“有人故意想让你们出事……”裴其扬自嘲地笑笑,微暗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明灭不清,“我妈妈死在那里,才是真正的意外。”
“对不起……”舒爽低低地脱口而出。
毕竟,阮月梅死在自己的婚礼上!
“都说了是意外,我不是怪你!”裴其扬急急地打断,抬头朝她看过来,墨色的瞳孔和她相撞,眼底的某种决绝让舒爽震惊,“对方真正的目标,恐怕是你和黎北辰。”
“有人想杀我们?”舒爽的背后不禁泛上一层凉意,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很不好。
裴其扬却摇了摇头:“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你没有仇家,所以排除下来,对方真正想杀的人……应该是黎北辰。”
“这不可能!”舒爽脱口而出,心中莫名的慌乱让她本能地想维护黎北辰,把他从这种血腥黑暗的事情里撇除出去,“他来国内也没有多长时间,怎么可能有人对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话虽这么说,她的脑海中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黎北辰名义上的哥哥。
黎北辰曾经和她说过,他的哥哥……想杀他。
“那就是他从国外带来的仇恨!”裴其扬蹙眉接口,提到这项他永远无法查到的境外记录,他的面色开始变得凝重,半响才憋出一句完整肯定的话,“黎北辰这个人,很危险。”
“可是……”
“小爽!”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裴其扬更快地打断,因为她的不自信,他完全掌握了这次谈话的主动权,“你对黎北辰的过去了解么?你对他国外的生活了解么?”
舒爽顿时没了声音,连脸色都微微有些惨白。
她不了解!
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她只知道他有个想杀他的哥哥,有个不喜欢她的妈妈,其他的……她一概不知!他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
“还有一件事情……”裴其扬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开口进入下一个话题,“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情,你的那个晚上……我去调查过!时间地点很多的巧合,都让我怀疑是黎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