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黄清的批评，她不知所措。
但是她可以学。
学着像她一直所羡慕的孩子那样向父母撒娇。
于宁走上前一步，八爪章鱼一样抱住了黄清的腰，脑袋往黄清的肩膀上蹭，撒娇：“妈，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放开！”黄清停下了开自行车车锁的动作，冷着脸训斥。
“我不！”于宁又紧紧抱着黄清的胳膊，“就不！”
要说奔三去的于宁是绝对做不出这样没脸没皮的事，偏偏她现在的灵魂装在13岁的躯壳里，撒娇卖萌什么的，应该也没什么违和感吧？
只不过，心理上的不适应还是让于宁涨红了脸，继续撒娇：“妈，对不起嘛，你就原谅我吧！”
黄清刚要上手扯开于宁藤蔓一般缠着自己腰上的胳膊，就听到一个学生家长的声音，那学生家长正好是黄清同厂的同事：“黄主任，您和您家闺女关系真好啊。”
说完又转过头，对自家吊郎当的儿子说，“你就不能和人学学，别一天像个冷钉一样，和自己家爸妈都不亲，还和谁能亲。”
黄清板着的脸，露出个和善笑来，倒是不好当着同事的面教训于宁了：“你也来开家长会啊！”
“是啊，我儿子比您女儿大一岁，在读初二，这不全校都开家长会么？”那同事道，“那我们先走了，咱们改日再聊。”
“嗯，再见！”
目送走了同事，黄清低下头看着自家女儿死死锢着自己腰的手，开口道：“行了，你回家写个保证书，保证和闫旭那小子减少交往，并且期末考试考进全班前十，我和你爸也就不说你了。”
还是刚才同事教训儿子的话，引起了黄清的点点情绪波动。
——你就不能和人学学，别一天像个冷钉一样，和自己家爸妈都不亲，还和谁能亲？
她和女儿的关系也生冷了些。
有时候黄清也不是故意要板着脸对于宁，实在是性子急躁又一直要强的她，看不上于宁不上道的样子。
灵魂飘在空中的时候，于宁看够了黄清哀愁、不高兴的样子，重活一世，她不想让黄清再有一次类似的情绪……
于宁缓缓放开了手，然后朝着黄清笑了笑，学着她在前世看到那些娇贵二代们向父母撒娇的模样，“我就知道妈妈最善解人意、温柔大方、心胸开阔、美貌无双了，到底是谁的妈妈这么优秀啊？”
黄清还是第一次听女儿这么夸自己，脸上的严肃没崩住，噗呲就笑了出来，笑意充满眉眼。
于宁很久没看到母亲这样笑了，心理一暖，更加确定了以后和父母的相处方式。
黄清将自行车从车棚里推了出来，强行再板着脸。
笑话，女儿正犯错呢，她怎么能对女儿有好脸，那还要不要她改了？黄清这么想着，挡不住眉眼里笑意浓浓。
“你这么恭维我没用，今天保证书你必须写，如果你这次考不上年级前十名，或者以后再和闫旭那小子鬼混，看我和你爸不收拾你。”
“嗯，妈，我知道。”
“行了，上车吧！”
于宁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和来时一样，双手环上了黄清的腰，头枕在黄清弯曲的背脊上。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鹅毛般的大雪来了。
弯曲的背景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寒风，也为于宁挡住了洋洋洒洒的白雪。
仿佛整个时空都静谧了。
于宁枕在黄清的后背上，思绪又陷入了她死后的那段日子，想着想着，她禁锢着黄清腰的手臂就又收紧了些。
那些她后悔上百遍，她想要对黄清说的话脱口而出：“妈，我爱你。”
她能感受到黄清在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后瞬间僵硬的身子。
“嗯！”黄清应了一句。
于宁闭上了眼睛，感受黄清后背的温暖。
又穿过了一个交通路口，于宁听见黄清回复她，很轻很真：“妈也爱你。”
于宁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笑意，然后笑意越来越大，直到嘴角咧到耳根。
黄清载着于宁去了家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于宁最爱吃的鲫鱼。
回家后，黄清将鲫鱼放在厨房的水盆里，回到客厅，就拿出纸笔递给于宁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现在就写保证书。”
于宁拿起笔，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和闫旭那十几年，最后脑海中定格的画面，是闫旭和那半老徐娘在她们备用婚床上翻云覆雨的画面。
黄清见于宁半天没下笔，以为她不肯写了，声音习惯性的冷下来：“就写你保证以后不和闫旭谈恋爱，还有……在上大学之前，坚决不谈恋爱。”
黄清的声音将于宁飘远的思绪拉回。
于宁将茶几前的纸正了正，弯下腰，在雪白的a4纸上落字。
黄清只见于宁皱眉写的很慢，每一笔都写的很用力，就好像用了很大的决心似的。
只有于宁自己清楚，这份保证书不仅是她写给闫旭的，更是她写给自己的，是她对黄清的保证，是她对重生自己的发誓。
五分钟之后，于宁将写好的保证书递给了黄清。
黄清接过来看。
内容如下：
保证书
我保证不和闫旭谈恋爱，并且除了必要的情形，绝不和闫旭单独接触，以后也尽量离他远一些，老死不相往来最好。我保证在高中毕业之前，绝对不和任何一个男人恋爱。好好学习，不让爸爸妈妈伤心。
黄清之前就觉得于宁今天有点反常了。
不和她顶着干不说，还到处顺着她，哄着自己开心，只不过这种奇怪的感觉，在她没看到这份保证书之前还没这么强烈。
黄清狐疑地看了于宁一眼，将保证书郑重其事的收到她房间的抽屉里，再走出来客厅，果然见于宁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发呆。
黄清靠着于宁身边坐下去。
“小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于宁回神，摇头：“没有。”
黄清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信。
于宁唇角勾起个微笑安抚的弧度，接着道：“就昨天晚上做了一个特别特别真实的梦，梦到我自己死了，特别对不起你和爸。”
黄清失笑。
果然还是小孩子，连做个梦，都能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