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言冷硬的心底,隐隐地有些别样的触动,只是,上一世的死亡,让他回过了神,皇家教育的子孙,怎么可能有这么单纯的人,段锦睿是输在了段锦容的手中,但是,这并不代表段锦睿便是好人,他只是比起段锦容缺了时机,缺了些狠毒罢了。
也许在他试探段锦睿的时候,段锦睿也在试探他呢?或者是利用他做些什么,比如说,段锦容刚刚在关内捞到了些政治资本,而段锦睿这位当朝太子,还在荒郊野岭中跋涉,等到他赶到的时候,什么好处也捞不到,还会得个延误时机的名声,若是关内疫病横行的消息提前走漏的话,不论结果如何,于负责此事的段锦容而言,绝对是有害无利。
"都是一丘之貉!"
冷嗤了一声,柳墨言站起来想要阻止段锦睿离开的身子缓缓地,优雅地坐了下去,啃噬着手中已经变凉了的鸽子,低语:"不过,你若是真的有如此手段心机,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合作一把……"
人迹渺渺,段锦睿早已经走的没有了人影,而柳墨言,则是在吃完了那只味道已经变得不怎么样的鸽子之后,将痕迹清除干净。
柳墨言观察了下附近的山壁石洞,只是一会儿便找了个合适的避风口,洞腹高大,洞口狭小仅容一人通过的绝好休憩场所,晚上只要将洞口稍微堵一下,便是最好的隐蔽处。
只是,里面还有些野兽生存的痕迹,兽皮血迹粘液之类的东西,让前世扶摇直上之后得了些洁癖毛病的男人微微蹙眉,真的是好久没有体会如此简陋的日子了。
蓦然一笑,前世种种,虽然不能遗忘对某个人的仇恨,却也不应该全然将自己困在原地,他现在是平头百姓柳墨言,不是什么虎威将军,卫国将军柳墨言,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不再避忌,简单地将山洞里面的兽皮血迹收拾了一下,又在洞中生了一堆柴火,熊熊的焰火,将寒风都阻在了洞外,在这深秋的夜里,能够有这么一个安身的地方,有这么一捧温暖,便已经是种享受了。
当柳墨言看到某个人第三次经过自己所在的山洞前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被寒风冻得有些瑟瑟,却偏偏越发俊秀的身子时,他越发地承认,自己现在的环境,已经是种难得的享受了,想到了那只被烤了的鸽子身上带的璘粉,想到段锦睿当时异样的愤怒,还有男人这找不着方向的团团转,心底,有了些小小的猜测。
若是男人真的有着像自己想的那样的毛病的话,倒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早前升起的警惕,升起的阴暗猜测,不知不觉地被心底忍不住的笑意所消融,唇边噙着一抹看戏似的邪邪笑意,柳墨言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小的石子,在山洞下方的男人快要再一次重复转弯走冤枉路离开的时候,嗖的一声,石子打在了男人的腿上穴道处,力道不重,却足以挡路。
段锦睿的左腿一僵,因为惯性,差点儿摔倒在地上,男人的面上不是惊惧害怕,却是冷肃一片,站稳身子的同时,右手迅速抽出腰间的剑,摆了一个可攻可守的架势:"什么人!"
那种凌然爆发的气势,让柳墨言微微愣神,眼中多了些赞许,这个人,还是那个面对生死怡然不惧的太子殿下。
不过,却还是不如段锦容,段锦容从来不会让自己轻易陷入险地,走一步看三步才是成功之道,这样比较着,心底的那个模糊的想法,却越发地现出端倪。
没有遮掩的意思,手扶住山壁,站在洞口边沿:"故人相见,在下实在欣喜,好心邀请兄台共渡长夜,兄台难道便用长剑来招呼小弟?"
头上方传来一阵清越的笑声,低低的,带着隐隐的磁性,抬头,莹润的月,在少年的头上方形成了一圈柔和的光晕,凌厉艳丽的眉眼,仿佛染上了一点柔和。
少年稍显单薄的身形站在洞口,随着风儿的吹拂,满头的乌发伴着淡蓝色的衣摆飞舞,恍如月下的精灵。
段锦睿紧绷的身子,悄然地放松,眉头蹙的紧紧的,面色虽然不显,却将不赞同表达地清清楚楚:"不要和人开这种玩笑!"
像是个大人训孩子似的,柳墨言脸上的笑容一变,有些阴沉沉的:"怎么,好心阻止你继续走冤枉路,还不对了?大!路!痴!"
当看到男人眼底迅速涌现的郁怒的时候,柳墨言心里的小人在捶地狂笑,真的是,太有趣了,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有意思。
"长夜漫漫,我无心睡眠,兄台若是可解小弟寂寞的话,小弟不介意帮你走出这'迷魂山',这个交易如何?"
话语低柔,音调飘荡,自那张花瓣般精致的唇间吐出如此的邀请,迷心荡魄,段锦睿的眉头,皱的更紧。
段锦睿最后还是进了山洞,毕竟,他没有自虐的爱好,大半夜的,在山中没头苍蝇一般乱转,只要是个有理智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择,看到山洞中稍微整理出来的,虽然简陋却还算是整洁的方寸之地,他意外地看了柳墨言一眼,毕竟,少年的样子,肆意跳脱,眉眼间带着些骄纵,看起来根本便不像是能够自己动手收拾脏污的人。
柳墨言看懂了段锦睿眼中的讶异,脸上刻意挂着的勾人的微笑敛去,脸色有些臭臭的:"怎么,我的样子便那么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
手中的一根树枝精准的扔到了火堆中,噼啪迸出的火星子,正好落在段锦睿的衣摆之上,男人反应不慢,在火星发威前手掌盖了几下,将火星子扑灭。
"你做事怎可如此鲁莽?"
段锦睿看了看自己微微泛着红意的掌心,转头对上柳墨言得意洋洋的眼神,那在在地说着他便是故意的,男人沉下了脸,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些凌厉,训斥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