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潋蔷几乎是一路小跑到锦绣宫的,脸颊上贴着被汗水打湿的鬓发,微微喘着气,沁歆带着一大队奴婢跟在后面,场面十分壮观。
迎柳正从外面端着‘药’进来,看见皇后赶紧上前行礼。
刑潋蔷没有理会旁人,走到内室的‘床’榻前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女’子万分焦急。
“太医来过来了么?怎么说?”
“回娘娘的话,太医说公主只是有些中暑,休息片刻就能醒来。”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刑潋蔷接过迎柳手中的‘药’碗亲自给锦嫣喂‘药’,听到这边动静赶过来的红袖见到刑潋蔷也赶紧行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刑潋蔷的心思全都放在锦嫣身上,沁歆看着红袖微红的眼圈有些诧异,从架子上取下一条干净的帕子递到刑潋蔷的手里,顺便接过已经空了的‘药’碗。
“今日御‘花’园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妃因何晕厥?”这六月天刚到,她可不信锦嫣是中暑这么简单,偏偏派去向自己送消息的小太监一问三不知。
迎柳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觉得锦嫣晕厥的有些蹊跷,斜了眼看了看红袖,红袖收到她的目光往前迈一步说道:“回娘娘的话,今日公主与王妃一起游园时说了一些从别处听来的故事,许是故事太凄凉了,王妃一时感伤难以自已才会突然晕厥过去。”
刑潋蔷眉头微皱,红袖暗叫不好,自己今日接二连三的在帝后面前失言。帝王的局中局皇后娘娘应该也是知道的,那么自己一席话难免有些失真。
“长宁也在?”不等红袖回答刑潋蔷已是换上了一脸怒气,千防万防竟然还是让长宁钻了空子。“你们下去吧,本宫留在这里照顾王妃就好。”
锦绣宫的宫人悉数退下,刑潋蔷慈爱的看着‘床’上的‘女’子心如刀割,让沁歆派人去打探顾沧澜的动静,自己守在‘床’前等待锦嫣醒来。
而还未走出皇宫的顾长宁突然就被人拦了下来,御前‘侍’卫首领卓骁面‘色’恭谨的叫住顾长宁:“卑职见过公主殿下,皇上在仪福宫等候公主。”
“父皇召见本公主所为何事?”
“卑职不知。”
喜鸾担忧的看着顾长宁有些害怕,莫不是皇上知道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顾长宁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很快安慰了自己,她不相信容锦嫣能完全明白自己所讲的故事。
“既然如此本公主就跟随卓‘侍’卫去见父皇。”
卓骁跟在顾长宁的后面,虽有意放慢了步子可仪福宫还是很快就到了。守在殿‘门’口的长德看到顾长宁终于到来赶紧上前迎接,“老奴见过公主,陛下在里面等着呢,公主赶紧进去吧。”
顾长宁往前挪着步子,心内愈发忐忑起来,长德拦住跟在顾长宁身后的喜鸾说道:“喜鸾姑娘就在外面等着吧,陛下只召见公主一人。”
顾长宁一滞,佯装镇定的示意喜鸾留在外面,自己踏进了仪福宫。
仪福宫内点着几盏灯,还有悬挂在墙壁上的闪烁着盈白光亮的夜明珠,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在空旷的大殿内声音尤其刺耳。
顾沧澜的脸在烛光下有些发白和冷硬,顾长宁不知所措的走到顾沧澜跟前三丈处时正‘欲’行礼,突然听到头顶上一声暴喝:“跪下。”
顾长宁身子一抖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打着颤音说道:“不知父皇惩罚儿臣所为何事?”
顾沧澜脸‘色’极为难看,含着怒气瞪着她,直瞪得顾长宁冷汗直冒,却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今日在御‘花’园你究竟对嫣儿说了什么‘混’账话?”
顾长宁心惊,显然顾沧澜已经知道了她今日对容锦嫣所说的话,“是容锦嫣在父皇面前诬陷儿臣,儿臣并没有拿她怎么样。”
“‘混’账东西,事到如今你还在朕的面前狡辩,嫣儿到现在还躺在榻上不曾醒来,她何时在朕面前说过你的半句不是,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打她的主意,真当以为朕和你母后都是瞎子么?”顾沧澜怒不可揭,一向高贵温柔的公主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既然皇上已经表明不是容锦嫣开的口,那么一定是旁人在设计她,顾长宁陷在自己的臆想中不可自拔,她更加怨恨,尤其是长这么大父皇第一次这样毫不留情面劈头盖脸的骂自己。一腔怒火压在心中忍不住开口道:“是我做的又怎样,她分明就是一个祸害,在慕国害死自己母妃和皇后,害得慕国如今岌岌可危,偏偏皇兄还要把她捧在手心里,就连母后也教唆她防着我,父皇,现在连你也偏袒她了,她到底有什么好,十多年来可有尽过为人子‘女’的责任,却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
“放肆,你们二人原本应该是姐妹,你却在暗地里想着如何去离间她和安王。你是祁国高贵的公主殿下,自小也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的缘何妒忌她人,长宁,你太让父皇失望了。”
“三年前,楚修仪的一句话失言,父皇便为容锦嫣杀了自己的宠妃,而母后呢,把她保护在栖凤宫里不让我接触她,只怕她那宝贝的‘女’儿被我害得失去了一根毫‘毛’,父皇,这便是是公平么?”
顾沧澜原本是一腔怒火的,可到了最后却突然平静下来,听着顾长宁说完,有些伤感的说道:“这是朕和你母后欠她的。”
“所以父皇就让皇兄娶了她?她们明明是兄妹怎么能做夫妻,父皇糊涂了,母后也糊涂了。父皇,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皇兄若是知道了她的王妃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你要他怎么办?难道要皇兄背负天下的骂名?您不是已经给了容锦嫣公主封号吗?何必再用这样荒谬的方式补偿她。”顾长宁极力反对这件事,她在害怕,怕有一天所有人都不再在乎她,怕那个‘女’子会夺走她的一切。
“长宁,嫣儿与你皇兄成为夫妻这已经是事实,但其中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她们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安心的做好齐府的少夫人,莫要再给皇室丢脸。”
“父皇,儿臣一点也不愿意嫁给齐中显那个窝囊废。”
顾长宁的口不择言让平静下来的顾沧澜一把火又烧了起来,“顾长宁,这是你身为公主该说出口的吗?出嫁从夫岂可说出如此败坏纲常的话来,齐中显为人宽厚待你不薄,偏偏你自嫁入齐府后从未尽过妻子和儿媳的义务。齐中显真心待你万事顺着你的意,齐延昭敬你是公主从不摆公公的架子,你倒是说说,齐家上下倒是哪一个对不住你,可是你呢,在齐府把自己当主子,成日里逗留在安王府,闹得满城风雨,我皇室宗族的脸面全被你给丢尽了。”
“可儿臣一点都不喜欢齐中显,儿臣喜欢的只有皇兄。”
“啪!”
清脆在耳光声在空旷的殿宇内格外清晰,顾长宁捂着自己的脸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沧澜。从小到大她只挨过两次打,一次是顾君烨打的,疼在脸上,也疼在心里,可她最后海华丝原谅了她。第二次是顾沧澜,不可置信之后是满满的怨恨和不甘,这一切都是拜容锦嫣所赐,她凭什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所有人的宠爱,还装出一副纯真善良的模样来博取同情。
“顾长宁,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如此不知廉耻的话你也说的出口。”顾沧澜愤怒不已,纵然不知分寸,堂堂一国公主也不能说出这般不计后果的话来。
“不知廉耻……哈哈,原来儿臣在父皇眼里已经是如此的不堪,当真是连容锦嫣一丁点都比不上,这样也好,也好。”
顾长宁紧紧的咬着嘴‘唇’,雪白的一群带起一阵风跑出了仪福宫,站在殿外的长德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一转头就看到顾长宁满脸泪痕的跑了出来。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公主……”长德头一次见顾长宁满脸泪水的模样心疼不已,站在后面喊了两声又得不到回应,只好叫了身边的来年各个小太监跟上去看着,就怕出事。
顾长宁听不到任何声音,站在长德身边的喜鸾吓了一跳,赶紧也小跑着跟了上去。长德焦急的走进仪福宫对坐在主位上的帝王担忧的说道:“陛下,长宁公主哭着跑出去了,要不要奴才派人跟着去瞧瞧。”
“不用了,过些时日长宁自会想明白,朕累了,你先出去吧。”
“是。”长德担忧的看了看顾沧澜,虽放心不下还是听命掩上‘门’出去了。不过已经跟出去的两个小太监他也不会叫回来了,父‘女’二人的矛盾纵然说出多么伤人的话也是当不得真的,公主的安全第一,待帝王的气消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仪福宫里的顾沧澜喘出一口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指‘揉’了‘揉’眉心不知自己所做到底是对是错。自己终究不是一个好的父亲,赔上儿‘女’的幸福,只求这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