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大厅金碧辉煌,三十三根天柱上刻神鹿古龙,雕栏玉砌,画梁隼桙,勾心斗角。
每一寸刻雕都诠释着繁华,只是这数十人面色悲戚惨白,像是有厄难临头。
外边是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每一声巨响都伴随着大殿的剧烈颤抖,殿内的人显得更加惶恐。
“老祖死了!老祖死了!”
一声声惨呼从外边传来,一个仓皇的身影扑将进来,瘫在地上大哭道:“老祖被那女和尚杀了,鲜血流满了大地,轩辕阔带着神雀盟大军杀进来,一路势如破竹,我神鹿大军节节败退,已然挡不住了。”
听到此话,众人更是脸色惨白,甚至有胆小者已然瘫倒在地。
“跟他们拼了,我们有十多位诸天大空相,就是死也要咬下神雀盟一块肉下来。”
一个年轻人发狠说道。
而另外一个老者已然出口道:“混账,我太古鹿族数百万年传承,怎可意气用事,令传承断裂,做那千古罪人?”
年轻人大声道:“神雀盟都杀上门来了,他们岂会饶过我们,与其等死,还不如咬掉他们一块肉。”
老者沉着脸摇了摇头,道:“我看神雀盟就未必会灭了我们。”
“那辜雀狼子野心,心狠手辣昭著于世,断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老者道:“未必,芙儿不是和神雀盟主的义弟是夫妻吗?我太古鹿族和神雀盟好歹是姻亲关系,想必不至于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听到此话,四周众人顿时沉默,纷纷朝着鹿芙儿看去。
鹿芙儿脸色苍白,却是气极反笑,颤声道:“你们?你们难道要我去求情?”
老者笑道:“芙儿,你和那天眼神虎毕竟是夫妻,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的?事关种族存亡,你要以大局为重啊!”
鹿芙儿冷冷道:“你们何尝把他当过一家人?当初他在这里的时候,受尽冷眼和侮辱,要不是我极力保护,他早已被你们生吞活剥,现在却念着是一家人了?”
听闻此话,四周众人都有些脸红,但老者却是叹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三位老祖都死了,神雀盟大军压境,又那离惘和尚在,我们毫无反抗之力,现在只有你能救我鹿族啊!”
鹿芙儿惨然一笑,道:“当初我愿与他双宿双飞,你们极力反对,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现在他强大了,我们大难临头了,而你们一个个全变了,又要我去说情了,你们当我是什么东西?是你们的筹码货物吗?”
“不得胡言!”
老者大脸色一沉,大声道:“芙儿,你怎么能对长辈们如此无礼?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鹿族,是为了你的幸福。”
“谁也不能未卜先知,谁也不能预测到今日的时局,我们只是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而已。如今种族遭难,你为鹿族一员,从小被人关怀,受尽尊敬,难道就不该为鹿族做一点事吗?”
另外一个老者也连忙道:“芙儿,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师傅悉心教导,教你武学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师傅被灭?”
“芙儿......”
“芙儿......”
鹿芙儿一声尖叫,大声道:“都给我住口!”
她终于忍不住流出了眼泪,身体颤抖着指着众人,咬牙道:“我受够了你们的虚伪,我去,但我无法给你们保证任何东西,欠你们的,我这一次还清。”
她一把擦干眼泪,猛然冲出殿外。
殿外已然下起了雨,到处都在拼杀,血水混着雨水,散发着猩浓的恶臭。
雨点拍打在脸上,冰冷的感觉让鹿芙儿有些迷乱,她又想起了天眼虎最初来太古鹿境的时光。
像是已然过了很久,像是记忆都已然模糊,但她总归是记得,好像这世上真心对自己的,只有天眼虎一人。
“嘿嘿!小妞,你说咱俩要是成亲,那可是整个宇宙都要轰动啊!”
“老子不是好色,老子只是把你当老婆。”
“哎呀,你这撩人又不让我碰,我要憋死了。”
“喂,你能不能别打我头,这样搞得我很没面子的,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老子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我霸天虎的头只有一个人可以摸。”
熟悉的声音涌上心头,伴随着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她的衣襟,她的长发。
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长大,或许是那水牢中的十年,又或许是跟着天眼虎的上百年。
当初他一片赤诚对自己,自己为什么没有珍惜呢?为什么总是轻视他的付出呢?
或许这一切得来太容易了,或许自己在之前的确并没有尝过所谓的苦痛,现在想来,原来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曾被自己不屑,曾被自己轻易抛弃。
天眼虎越是对她好,她便越以为这是应该的,谁叫他喜欢自己。
可是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不是离不开自己,他不是没有尊严,正如他所说,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是我,而他喜欢我。
鹿芙儿觉得心好痛,人总是怕失去最珍贵的感情,但更怕的是这份感情是由自己放弃。
她无声哭泣着,她不怪天眼虎,她只怪自己,她比任何人都恨自己。
已然到了,前方便是那伟大的战船,在那战船之巅,一头白虎正傲然而立,俯瞰着整个战局。
此刻的他是如此伟大,而自己又是如此渺小。
他的战力并不如自己,为什么自己却觉得他是这样高大?
或许,是因为他问心无愧,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愧疚和卑微。
她停下来了,她不敢再过去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开口,哪怕她现在死去,她都觉得会是解脱。
可是四周的喊杀之声已然停止了,双方的军队竟然开始撤退了。
“嘿!他妈的,继续杀啊!还没打完呐!”
天眼虎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轩辕阔已然道:“有使者前来,或是求和,暂且罢兵,看其有何说辞。”
“什么狗屁使者,兵败如山倒,他们有求和的资本吗?我看不需要废话,直接......”
说到这里,天眼虎的声音卡住了,就像被人攥住喉咙,涨红了脸看着那个被雨水冲刷得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张大了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此刻天地*静,他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说话的。
他咬着牙,大吼道:“何人前来求和?”
鹿芙儿看着他,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她实在没有脸面再见他,但她别无选择。
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太古鹿族王室第六宫主,前来求和......”
天眼虎眼眶一红,大声道:“求什么和?你们没有求和的资本,来人啊,给我杀,全部给我杀干净!”
他嘶吼着,恨不得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媚君等人对视一眼,苦笑摇头。
轩辕轻灵哼道:“当初那么害天眼虎,现在又来装可怜了,欺负谁呢?”
鹿芙儿低着头却是不敢说话,她当然不知道说什么,她也不能去怪谁,她只是流泪,几乎泣不成声。
天眼虎看着她,死死咬牙道:“哭?有什么好哭的?就你经历这点破事儿算什么?当年我和辜雀小子吃了多少苦,也没见有谁哭过啊。”
鹿芙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心都要碎了,这么多年的情绪积攒到一起,崩溃得无以复加,喊了一声小脑斧,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眼虎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这个婀娜的身影,这个脆弱的灵魂。
心头很解气。
也心疼。
是啊,这就是自己的心。
当初说什么喜欢她只是一时冲动,只是寻找一个感情寄托,那些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如果直面本心的话,他又如何敢说自己不喜欢这个姑娘。
当初自己恨,自己心中有气,恨不得把一切都撒出来,即是现在也一样。
但自己真的要灭了她么?
天眼虎摇了摇头。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吊着烟枪的痞子虎了,就像辜雀不再是当初那个满腔愤懑的厄运之子了。
辜雀成熟了,他又何尝不是?
他已然五百三十多岁了,他早已学会了珍惜,否则他当初不会为了鹿芙儿受这么多委屈。
可是对于任何人来说,直面本心,都是一件极需要勇气的事。
哪怕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只是看着鹿芙儿,他当然知道成熟的不只是自己,也是鹿芙儿,她早已学会了狠多。
可是自己要原谅她吗?
在神雀盟,自己有着超然的地位,可以决定很多事,那是因为他和辜雀是兄弟。
所以他不愿意去损害自己兄弟的利益,为了今天,神雀盟死了很多人,付出了很多心血。
只是刚刚想到这里,轩辕阔已然大手一挥,一纸金书握在手中,大声道:“盟主早已有令,太古鹿族一切事宜,由天眼神虎决断,任何人不得有异。”
天眼虎一呆,所有人都是一呆。
天眼虎叹了口气,无奈道:“他妈的,辜雀这小子是老子心头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猜得到。”
他看向鹿芙儿,咧嘴道:“走,让老子好好奚落一下你那些个长辈,出一口恶气再说,妈的,想活命是吧?我要他们叫老子爸爸。”
轩辕轻灵等人对视一眼,顿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