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十里之外,有一大片竹林,平日里少有人至。
静谧的竹林中除了成片的斑斑青竹,更有一间竹屋座落其中。竹叶摇曳,晨起的朝阳投在地上,已是被那竹影交错分割,变成了零零星星的光斑。清风拂过,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独特气味在林中蔓延,使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显然,这是一处隐居的好去处。虽然距离京师繁华之地很近,但这竹林的静谧悠然,也足以使大多数人忘记尘世的喧嚣,静下心来享受这份悠然。
不过最近这几日,似乎出了点小意外。那座竹屋中的人,已经是急不可待的想要离开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了?”拄着拐杖缠着绷带的凌九显得有些虚弱,有些狼狈,可她仍旧挺直着脊背,面瘫着一张脸,冷着声音问身边的人。
“什么日子和你有关系吗?”扶着凌九的人显然已经被她这个问题问烦了,闻言没好气的道。说完想想,似乎又有些不解气,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在凌九的肩膀上戳了戳:“看看你这一身的伤,如果没有本姑娘把你捡回来悉心照料,你早见阎王爷了,哪里还能这样天天算着日子想跑?”
经过上次那一场刺杀,凌九受伤颇重,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几块完好的地方。不巧,她的肩膀处也曾被人砍过一刀,现下虽早已经结痂,却尚未痊愈。这时候被那女子一碰,疼痛的感觉立时袭来,使得凌九的眉毛不由得微微一抖。不过显然,对方下手也是有分寸的,这么轻轻的戳一戳,虽然疼,却绝不会将伤口碰裂开。
“我有要事在身,需要回去。”疼痛的感觉瞬间被压下,凌九恢复了往日的面瘫样。她也不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只神色不变的吐出这么几个字来。末了,又觉得这样好像有些忘恩负义的嫌疑,于是又加了几个字:“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他日必当厚报。”
听凌九这么说,那姑娘似乎更生气了,咬牙切齿的指了凌九半晌,对方却一概以面瘫脸相对,半点动容也无。于是她冷笑道:“救命之恩,他日必当厚报?那好,我问你,你要怎么报?还有,我是谁?今日离去,你这救命之恩又要找谁报?”
凌九听了这话一愣,常年面瘫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一丝茫然。是啊,自从对方救下自己,这些日子细心照料,她却是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曾问过。今日一别,若是对方离开了这里,她还真没处找去。之前那报恩的话,不过是满口空言罢了。
“哼,我就知道你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一天到晚就想着跑,我说你是不是怕我找你要医药费啊?!”一见凌九那模样,对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找到了理由,炮轰凌九。
这事儿的确是自己理亏。凌九的脸上有尴尬一闪而过,随即,她努力的将面部表情放得柔和一些,问道:“那个,抱歉,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想了想,貌似自己也没做过自我介绍,于是又加了句:“在下凌九,之前是我疏忽了,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他日必当报答。”
许是见凌九的态度还算诚恳——至少她难得的放缓了表情,放柔了声音——对方倒是没再为难她,只竖起一根手指道:“呐,那你记好了。我姓舒,单名一个筱字,你以后直接叫我舒筱就行了。”
凌九听到舒筱的名字时,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方法在哪里听到过似得。不过她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便先将此事放下,只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嗯,我知道了。今日一别,还请舒姑娘保重,救命之恩在下会铭记于心,他日定当厚报。”顿了顿,又道:“医药费稍后在下会请人送来的。”
“……”闹半天她对牛弹琴了!说什么今日一别,还提什么医药费?!本姑娘会缺那点儿药钱吗?!舒筱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忍不住跳了跳,可这抬头一看,那人还真就拄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
算了算了,反正人救回来了,也死不了了,接下来要怎么折腾随她去吧,不关我的事儿了。
面对着这个面瘫这么些天,舒筱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已经被磨得一干二净了,还不如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样一想,舒筱转身就回竹屋去了,反手将大门关上,干脆得看都不看凌九的背影一眼。
片刻后……
“哎呀,真是的,算我欠了她了!”竹屋的大门被人猛的一把拉开,刚才还在心里叫嚣着眼不见为净的人,这还没等凌九一瘸一拐的挪出竹林呢,就忍不住又追了上去。
舒筱踩着轻功,不过两息的功夫便追上了行动不便的凌九,然后拦在她身前道:“这竹林离京城足有十来里路呢。你身上有伤,也用不了轻功,就准备这样一步一步的挪过去?你是觉得自己身体太好,不想要命了吧?!”
凌九拄着拐杖,抬头看了她一眼,微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却是没有回话,身子一转,就准备绕过去。
对这人,舒筱真是好脾气要被磨成没脾气了。脚下一转,身子再次挡在凌九身前,舒筱下巴微抬,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好,我告诉你,今天是九月二十一,离九月初八过去快半个月了。”
听了舒筱的话,凌九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微沉,再抬头看舒筱时,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防备和猜疑。
其实话一出口,舒筱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对上凌九那带着防备和猜疑的目光时,舒筱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凉。没奈何,只好撇着嘴道:“救你那日,我没急着走,后来看到皇宫里的侍卫把那辆马车拉走了。最近你总急着要走,而皇室也只有大长公主大婚算得上是大事儿,所以我猜你应该是那个大长公主的人。”
听了舒筱的解释,凌九的表情略放松了些,不过舒筱的话她显然也没全信。就凭对方之前提前九月初八时那笃定的模样,她也不能全信了舒筱的话。
这解释有些牵强,舒筱自己也是知道。于是赶忙岔开话题道:“行了,你家公主殿下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你就乖乖在这儿先把伤养好了吧。”一边说着,舒筱一边避开了凌九是伤口,推着她往回走。
当日受伤,凌九除了伤势过重之外,更是失血过多。这都养了一个来月了,身体仍是虚得紧,被舒筱这么推着,她一时之间倒真没反抗的余地。
生拉硬拽的被弄回了竹屋,凌九终于想起了一件事,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当初你救我回来,我昏迷了几日?”
舒筱也没多想,随口就道:“还说呢,当初你伤那么重,昏迷了整整三天不说,之后还迷迷糊糊的睡了七八天。本姑娘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里拽回来的,你现在还不好好保重身体,你说你对得起谁啊?!”
凌九听了,默默的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她之前伤重,大部分时间都是迷糊不清的,这几日感觉好些,又能下床行走了,便急着回去。可谁知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竟也过去了月余。也不知道,公主殿下有没有担心过她?
刚想到这儿,凌九的嘴角就不禁牵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来——公主殿下都已经大婚了,她居然还在痴心妄想吗?凌九啊凌九,你何时才能看清自己的位置呢?
突然,手臂被人轻轻的戳了戳。凌九抬头,就见舒筱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见她抬头,不禁问道:“喂,你还好吧?”
识人无数的凌九自然看得出舒筱脸上的担心并未做假,原本还存着防备的心,不知怎的突然一动,整个人凌厉的气势便卸去了七八分。
这里距离京城并不算远,可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殿下的人居然都没能找过来。是因为有了驸马,所以她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吗?凌九突然觉得有些倦怠:既然殿下的身边已经不缺她这个人了,那么她就在这里多养几日伤,想必也是无关紧要的吧?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千回百转,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所以舒筱看见凌九只是愣了一下神,之后竟然露出了个懒懒的笑来:“有舒姑娘的悉心照顾,凌九怎能不好。如果舒姑娘不嫌弃,便让在下在此多住些时日养伤吧。”
舒筱眨眨眼,下意识的就要抬头去看天上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这面瘫居然笑了,还是那种完全不符合她冷硬气场的懒懒的笑!刚才还拼死拼活要走的人,现在居然主动要求留下来养伤了,而且她刚才说话时的态度居然还那么好!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舒筱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愣愣的盯着凌九看了好一会儿,舒筱才眨巴着眼睛点头道:“哦,好啊。”说完想起了什么,又连忙到一旁的柜子里拿了瓶药出来:“一大早就开始折腾,今天的药还没换呢。”
凌九看了看舒筱,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药瓶,突然觉得暂时留在这里或许真的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想看凌九了,所以就把她拉出来溜溜。喜欢的话我就再写,不喜欢的话,凌九暂时就不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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