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向往沉默了几秒,轻声道:“妈妈也羡慕别人家的孩子。”
“额?你妈妈为什么羡慕别人家的孩子?”
“妈妈喜欢小荷,说小荷听话、懂事,她老说我要是有小荷一半乖,她就省心了。”
“那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
“不是我不听话,是妈妈不相信我!有一次妈妈钱包里的钱没了,就说是我拿了去请别的小朋友吃蛋糕了,但我真的没有拿钱,我在小区里碰到了一个不认识的阿姨,阿姨给了我好多蛋糕券,我用蛋糕券换的蛋糕,真是这个阿姨给我的,但妈妈就是不相信。”
“然后你妈妈打你了吧?”
路向往顿了顿:“妈妈不只会打我,妈妈还给我做饭吃,带我去公园玩,我们一起做手工......”
她哇地哭了一声,然后迅速地用手把嘴捂上憋住哭,呛出了一阵咳嗽。
韩箫音一吓:“哎,你怎么了?”
“姐姐,我想见律师阿姨。”
韩箫音不置可否。王照已经表态不代理伊程方的案子了,王照是什么人啊,说一不二的,况且她把李婆的案子弄砸了,王照正在气头上。
当别人家的孩子不容易。
当律师更不容易,韩箫音因对路向往的请求的无能为力而生出深深的失落。
白纱窗帘外,是缺了半只的月亮。
沈溪熬夜做了性教育课的课件,明天早上去律所要请假,课件再拖着,不像话。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低估了课件的难度,写三行删两行,不求得到家长的认同,只求家长不攻击她的话,那课件内容就只能是蜻蜓点水,应付交差,可这么办的话,赵园长能答应吗。
沈溪仰头盯着天花板,这课件弄的她忍不住感叹一天天的在忙些什么呢,一闲下来,满脑子里都是小荷和秦何。
刚才她一哭,小荷跟着哭,说马上就回来,沈溪又不让了。
她坐在小荷的书桌上,桌子上摆着零碎的小女孩钟爱的小玩意,其中有一小罐橡皮糖。她拿起罐子看了看,准是在学校门口的小商店买的,打开想倒出一颗,糖粘到了一起抠不下来,看了眼生产日期,怪不得,原来已经过期了,这孩子。
她把橡皮糖扔到了纸篓里,想了想,又捡了回来,桌子上摆的可都是小荷的宝贝。为什么不要小荷回来,沈溪都有点看不明白自己了。
煎熬的静谧零点,垃圾运输车的操作声,鸟叫,天亮了。
王照照例去了健身房,秦何不在。
“姐,每次都跑步,不枯燥?”是上次试图向她推销私教课的教练。
“你们老板呢?”
“老板家里有事。”
“老板不在,你就浑水摸鱼了。”
“谁说的啊,不是大早上的没事干吗,没人上课。”教练嬉笑着:“姐,听说你是律师啊,真牛。”
看来跑步是跑不安心了,她索性停了下来,擦汗:“你们秦老板送了我私教课,既然你闲着没事做,给我上一节吧。”
“好啊,姐,我们先做个体能测试,算了,我看你挺忙的,那今天先带你简单练一组动作,等你空了过来,我们好好测一下。”
王照没有反对,走到休息桌旁喝水,看了下手机。昨晚上一直想着答应施主任去应酬的事,一个人喝了不少酒,此时口干舌燥的。
“姐,我有个事咨询你啊,你说这个婚内出轨,法律上有没有针对出轨对象的惩罚啊?”
手机上进来韩箫音的短信:王老师,伊程方的女儿路向往想见你?
韩箫音打了个问号,是在咨询她的意见。后面跟着一大段韩箫音发来的第二条短信,王照没看一个字,这种做法是韩箫音的惯例了,用十句废话来解释一句问题,总有种不解释就显得自己不聪明的意思。要说韩箫音不聪明吧,有时候她的智商还是在线的,说她有多聪明吧,她经常做事情的方式,就像徒手去抓鱿鱼,抓不住还弄的一手黏稠。
黏黏糊糊,滴滴答答的,没有明确的方向,脾气比本事大多了,偏偏律师这个行业,考验你脾气的时候多之又多。
总的来说,年轻的律师难以言表。
王照毫不犹豫地准备讽刺一番:她要见我,付律师费吗。
然而眼前飘过粥店里送雨伞的老板老伊,狠不下心了。有一个对外界谎称女儿在外地定居的母亲,一个善良忠厚的父亲,和一个主动揭发她涉嫌犯罪的女儿,这个跟齐慧娴相似的伊程方,她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故事。
有多抗拒,对伊程方就有多好奇。
案子肯定不代理了,她的女儿想见我,那就见见吧。
教练帮助王照做了一个穿针式瑜伽体式,王照顿感肩颈酸痛发麻,长期伏案造成的。
“你老婆出轨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惩罚?”
“我能让老婆出轨么,是我们店里”,教练压低声音:“最近有好几个家属来闹过了,再这样下去,我看我们店早晚要被砸了。”
“相比生意不好关门,还是被砸来得更好一点吧,毕竟赚到钱了。”
“问题出在公用的洗衣机上,家属们都反映家里的洗衣机老是坏,旧的坏了,买了新的还是坏,他们还要去找消费者协会呢。”
“怪只怪你们老板想了这么一个赚钱的馊主意。”
“开洗衣房还真不是我们老板的主意,喏,是那位大爷想到的。”
王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白发驼背的老大爷正坐在椭圆机上慢慢地骑,在亮丽的人群中甚是显眼。
王照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她盯着他的背影发呆,陷在一种奇妙的吸引力里。
“姐,你把头低一点,这个姿势主要是缓解你的静脉曲张。”
“那位大爷是何方神圣。”
“王叔就是我们店里打杂的,平时帮忙买买东西,弄弄垃圾分类。不过,他跟我们老板关系很好,你别看他就干这么点活,拿的工资比我还高呢,哎,所以有人说我们老板可能是他的儿子,我们老板的妈妈年纪轻轻时就守寡了。”
“你在这当教练是挺屈才的。”
“是吧姐,他们说我能去写电视剧,你有资源吗,把我往道上带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