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六和燕无双走在回驻所的路上,天色已经有些发暗,拴马镇的住户们大多只是普通农民,此时已经熄灭灯火开始睡觉,两人就这样半摸着黑行走。
走到一处小巷子口处的时候,邢小六突然听见巷子里面有人低声呜咽声音。
“嘘……”邢小六一把拦住燕无双,右手指了指巷子里面。
燕无双会意,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悄摸走到巷子里面。
是一个女子在烧纸,点燃了一小堆黄纸,嘴里面在念叨着什么,时不时的还要哭泣两声。
“谁!”邢小六看燕无双已经走到了女子身边,一声大喝吓得女子颤抖一下径直晕了过去。
“诶,这。”燕无双赶忙上去一把抱住那女子,借着地上的火光看清了女子面容。
“王艳艳,王婶子家隔壁的那户人家女儿。”燕无双转头对邢小六汇报了这人的身份,右手已经掐到了人中。
“啊!”王艳艳大喊一声醒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喘气间还伴有小声的呻吟声。
“别怕别怕,我是燕无双,拴马镇捕快。”燕无双见王艳艳醒了过来,双手离开了她的身体,仅靠着胳膊撑着她不让她倒下。
“燕捕快,邢捕头。”王艳艳慢慢回过神来,对两人点了点头,也示意燕无双不用再扶着她,自己可以坐起来。
“你在这里,这是弄什么呢呀?”邢小六走到火堆边上,拿手指头撩拨两下,所有的纸张已经烧成了灰烬。
王艳艳表情有些呆滞,手脚开始不自觉的颤抖,邢燕二人对视一眼,已知道这里有问题,便带着王艳艳回到自己的驻所内。
捕快驻所是一个不大的建筑物,门口木牌子写拴马镇三个字,进门以后只有一个放不下两张大床的小院子,院子正对面是公房,左边是关押犯人的临时牢房,后边则是两位捕快的房间。
邢小六让燕无双把王艳艳带到公房里坐着,自己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静静地等着她什么时候能正常的交谈。
“王……王大娘今天回到家,跟我说王大海的闺女死了,还让我不能告诉别人,说是下雨天被鬼弄死的,浑身都不流血。”王艳艳浑身都在打冷战,不知为何,王大海女儿的死令她感到十分恐惧。
邢小六和燕无双对视一眼,有蹊跷。
“她死了,你干嘛在巷子里烧纸?你和王大海家里又不沾亲。”燕无双提问道,手里已经拿起了纸和笔,在记录着王艳艳所言。
“我和她……”王艳艳说着说着,捂住自己的脸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后才再次张口:“我和她,我前几天的时候说她和别的男人在地边睡觉,然后她爹才跟她吵架,她才离家出走,谁知道这次一离家出走就出事了。我害怕她来找我,就想着给她烧纸……”
“和谁睡觉?”邢小六突然问了一句。
“我说她那天和王仁在地边,王仁在脱她的衣服,然后……”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说王仁和她睡觉,不是为了让你说睡觉那个过程。”邢小六看看燕无双,脸色都有点发红了,暗想果然还是缺少锻炼啊。
“因为……因为我娘也想和刘风风提亲,她爹也想让她嫁给刘风风,所以我就想说她和王仁睡觉。让大家都知道她和地痞流氓……”
“刘风风?”邢小六眉头皱了起来:“那刘风风知道你们两个人的事么?他知道你喜欢他么?”
“刘风风他……他不知道,我们爹娘还没有提,我就是怕刘风风喜欢她,所以就……”
过了接近半个时辰,邢小六心里大概明白了,王艳艳只是乱传闲话使王大海和女儿闹翻,其他的信息她并不知道。
“无双啊,带着王艳艳回家,待会儿再回来,从今天开始咱俩晚上寻寻夜。”邢小六在纸上记下王仁这个名字,然后安排燕无双送王艳艳回家。
燕无双点了点头,自己点了个灯笼,带着王艳艳一起走出驻所,又把门关上。只留下邢小六一个人还在驻所里面待着。
邢小六拿着白天燕无双记的名单,又拿起刚才写的王艳艳的口供,对比着两份东西,心里又在默默的想着女尸可能是什么死法。
噔噔噔……
邢小六突然抬起头,扭头向外看去,刚才燕无双并没有关住房间的门,在公房里面能直接看到驻所的大门口。
外面院子里的月光如同积水一样,再向外看就是那两扇木头门,刚才就像是这木门发出的响声。
噔噔噔……
又是三声敲门的声音,邢小六彻底警惕了起来,半站起身子,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官刀,脚步一挪一挪地往院子里走去。
“无双?”邢小六试探性地问了问,门外并没有任何答复。
很快,邢小六就走到了驻所的大门口,左手放到门上面,正要开门却又听见三声门响。
噔噔噔……
声音是在门里面!
邢小六顿时后退几步,背靠住院墙,手里握紧了刀,额头上开始泌出细细的汗水。
从左看到右,再从右看到左,院子里面东西并不多,一眼就可以看个干净,只是这时候的院子却令人十分恐怖,似乎每个地方都可能有个看不见的人。
邢小六想起王艳艳说的,有可能是鬼杀的人。汗水出的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整个脊背就彻底湿透了。
院子里再没有任何声音,屋子里的蜡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开着风太大,已经吹灭了,邢小六走到院子一旁,从屋檐下拿下灯笼,用手里的火折子点燃,几乎一步跨越了整个院子到门口,一把推开大门跑了出去。
从公房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华丽的女郎,歪了歪头,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就像被橡皮擦拭一样消失了。
邢小六在拴马镇街道上跑着,刚才已经跑到了王艳艳家里,家里除了她爹娘以外谁也没有,邢小六忧心燕无双安危,立刻又跑出门外到处寻找燕无双。
只是整个镇子似乎都跑遍了,却不能看见燕无双的踪影。
如果说燕无双能靠着硬肤的武术修为躲藏起来的话,那王艳艳又是在哪里?凶手到底是个什么?一个又一个问题在邢小六心头压着,他慢慢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开始散乱。
他已经跑了太长时间了。
邢小六停下自己的双腿,感受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已经在血管中如千军万马奔腾的血液,只好静下心来试图调理呼吸。
“这是哪儿!”邢小六还没静下心来,就发出一声大喊。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跑回了驻所门口,大门仍然开着,透过大门似乎能看见里面有人影。
邢小六只觉得一股暖流冲上头顶,当即放开双腿狂奔,一身修为尽用在跑路之上,两旁的房屋就像飞鸟一样向身后退去,嘴里面也控制不住地大喊起来。
“燕无双!燕无双!……”
邢小六边跑边喊了许久,看见了前面王艳艳家的门口,心里大喜,赶快跑到门口拍门。
“伯父,伯母,王艳艳回来了吗?我是本镇的捕头邢小六啊!”
敲门的声音在街道上回旋,除却这声音以外却是十分的安静,邢小六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脑子却根本来不及细细思考。
吱呀一声,门开了,透过门看向里面,没有一个人,不过却是十分宽敞……
一个惊悚的事实被邢小六突然想明白了,邢小六后退几步,转头看过去。
身后是公房,门开着,里面点燃着蜡烛,风吹过翻动着桌子上没放置好的纸笔。
邢小六再次转过去头,刚刚打开的王艳艳家门已经变成了驻所大门,透过大门看到的是外面的街道。
邢小六彻底崩溃,再不敢往外面逃,转身走向公房,进去以后大马金刀地坐在靠墙角的位置,端过一碗水一饮而尽。
邢小六就这样盯着周围的一切,刀就放在手边,他自信,只要这个屋子有任何地方有异动,他都能一刀砍个明明白白。
就这样等着等着,转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发白,邢小六恍惚间突然看见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
那个人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他睁圆了双眼睡着,右手在桌子上写出一个血字,一个王字和一撇。
“为什么会有血字?”邢小六想走过去看看,却感觉身体异常沉重,脑子又更加清醒了,仔细看看那字并不是蘸血迹写的,而是自己在桌子上反复写着什么,彻底把指甲盖磨裂开血液涂成。
“我怎么回事?”邢小六觉得浑身无力,躺倒在地上,忽然脑子里记起了昨晚的一切。
打从第一声敲门开始。
噔噔噔……
“我……已经死了啊。”邢小六终于不再动弹,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声,鸡叫声音又惊醒一群家犬,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原来……”
地上的邢小六彻底消散,桌子上趴着一个死人,曾经的拴马镇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