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华闻声赶来,望着缓缓向下沉陷的残垣不由得目瞪口呆。而沉陷而下的残垣良久之后发出一声颇为沉默的坠地之响,方才让凌枫华猛然回神,他望了百里辰一眼,道:“百里公子,这——”
百里辰沉吟道:“我不过转了转那个白色瓷瓶的底座罢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看来……子隽说的没错,三清观果真不简单。”凌枫华望着眼前因残垣陷落而缓缓呈现的暗道入口,不由说道:“当真……想不到。”百里辰道:“谁又想得到呢?”说着,顿了一顿,率先朝着暗道走去,道,“走吧,光是待在这儿也没有办法调查清楚。”
凌枫华见状,当下随着百里辰朝着暗道走去。从暗道口向下望去,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串螺旋状的石除不断向下延伸,除却比较靠近入口的几级台阶能借着泻入的光瞧见之外,剩下的石除却极难瞧个真切。
百里辰沉吟片刻,道:“这个暗道不知道会通向何处,也不知暗道之中会否有先前的人留下来的机关,还是小心些的好。”说着,见凌枫华似是犹在沉思,不由说道,“道长,你身上可有火折子?”凌枫华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火折子,交与百里辰,道:“瞧这山壁之上不断有水沁出,里头应当是潮湿之极,下去之时要当心脚下湿滑。”
百里辰点了点头,继而吹燃了火折,冲凌枫华说道:“走吧。”
二人便这么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除缓缓向着山体之中走去,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隐约可见眼前的道路颇为崎岖,百里辰忖道:“在山体之中开凿这样浩大的暗道,且不去说要细细思量山体如何承受这样的开凿而不倾塌,便单单开凿一事就要旷日持久……三清观究竟缘何要在费那样大的心力去挖这样一条暗道?”正念至此处,忽觉脚下再无阶梯,不由心神一晃,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冲凌枫华说道:“道长,这一串石阶好像到底了。”
凌枫华“嗯”了一声,借着微弱的火光超前望去,但见眼前的道路向着前面蜿蜒而去,再不向下,但前行的路仍旧凹凸不平,颇为难行。凌枫华道:“看来前面的路也不是很好走,小心着些。”
二人又沿着这条小道朝着山体之中走了良久,初始之时直觉小道越走越是狭窄,二人竟而要躬下身子方才能够在小道之中穿行,而再行过一阵之后,小道逐渐开朗,也逐渐变得更为平坦起来。
凌枫华与百里臣复行几十余步之后,便见眼前迎来一阵微弱的亮光,凌枫华不由奇道:“莫不成是到了出口了?”百里辰念及先前在悟道坪上的思虑,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未曾言语。
待得二人行至小道尽头之时,二人却是惊觉眼前却是一个深坑。深坑由于没有光照是以显得极为幽暗,而深坑周围有一圈斜坡螺旋而下,似是能到达深坑底部,而先前二人所瞧见的光亮,却是山体石缝之间隐隐透入的光亮。
凌枫华朝着深坑底部望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成,这儿着实太暗了,什么也瞧不真切。”百里辰却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儿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说至此处,顿了一顿,又道,“就像当初在青石镇之中一般。”凌枫华一怔,继而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也只有先走到底下去瞧瞧究竟是怎番景象了。”百里辰“嗯”了一声,便即举着火折子缓缓沿着深坑周围的斜坡向下走去。
待得二人行至深坑底部之时,二人不由为眼前所见景象惊得无以复加——眼前分明便是个百人尸洞!那些尸身早已化作白骨,而其上所着衣衫也早已腐朽不堪。凌枫华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尸洞,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道:“这……这……”百里辰亦是紧锁眉头,道:“怎会如此……”说着,缓缓俯下身子,打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身片刻,不由骇道:“道长,你瞧这人,四肢都断了!”
凌枫华一怔,亦俯下身子说道望了望眼前的那具白骨,果见那具白骨仅余颅骨与躯干,四肢骨却是不见踪影,不由良久说不出话来。百里辰望了望凌枫华,颤声道:“道长……这些人身上的道袍……似乎和你的差不许多……”凌枫华神色凝重,继而点了点头,道:“不错……死在这里的,便是我三清观之人。”
百里辰不由说道:“可如今他们已然成了白骨,也着实分辨不出究竟是些什么人了。”凌枫华沉吟片刻,继而微微摇头,道:“子隽说的没错……这里的人应当就是三清观真正的主人。”百里辰轻轻“嗯”了一声,继而轻叹一声,道:“他们竟而便这么葬身此处……着实叫人……叫人……”说至此处,不知该当再说些什么,便摇了摇头,缄口不语。
凌枫华缓缓站起身来,借着火光望着周遭陈旧的血迹,不由心惊,继而说道:“想来此处……曾经经历过一场异常可怕的屠戮,而且……很有可能是自相残杀。”百里辰听他这样说,不由更是心惊,亦站起身来,道:“你是说——?”凌枫华黯然点了点头,道:“此处不见任何出口,唯一能透进点光的地方便是那处石缝……若是在此处长此以往地被困,没有饮水与食物的来源,他们为了存活下去……自然会自相残杀,至于这具尸体……大约便是被人分尸……吃了……”
百里辰深深地吐了口气,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凌枫华,继而闭目轻叹道:“太残忍了……”凌枫华微微颔首,道:“也许……当初我师父他们接管三清观之时,并不是不愿前去捉拿这些三清观的主人,也不是不知道此处有这样一处暗道存在。而是……蓄意将经楼出口处设置那样可怕的机关,而在三清观中慢慢地候着这群人在此处自相残杀而亡。”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不知道他们与三清观究竟有何等的深仇大恨,竟而要这样折磨他们……”
百里辰越听越是心惊,直觉凌枫华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由忙摇头道:“道长,先不要妄下结论,再在此处查探一番,瞧瞧看是否还能查到些什么。”凌枫华黯然垂首,继而深深地吐了口气,闭目点了点头。
而二人越是查探,越是心惊——当中的众多尸身当真如二人最初见到的那具尸身一般支离破碎,而在尸骨最为繁多之处,二人寻见了一具衣着略有不同的尸骨,那尸骨的身侧散落着几卷羊皮书。
凌枫华缓缓俯下身子,打量了那具尸骨片刻,继而冲百里辰说道:“他身上穿的和我师父别无二致,应当便是原先三清观的掌门。”百里辰忽而说道:“道长,既然当初你不曾看见过三清观众人的尸身,而三清观上下似乎也不见血洗的痕迹……会不会此间这些尸身便是你的同门,而非如子隽所说,是三清观原先的主人?”
凌枫华思虑片刻,继而说道:“这里有几卷羊皮书,先瞧瞧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百里辰点了点头,亦俯下身来,拾起一卷掌门尸骨旁侧的羊皮卷来,只见上书“三清脉”,其后便是以蝇头小楷细细地誊记着一些内功心法,不由冲凌枫华说道:“道长,这一卷似乎是三清观的内功心法,你那卷却是说的什么了?”说着,扭头冲凌枫华望去,只见凌枫华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羊皮卷出神,不由提高了声音问道,“道长?”
凌枫华回过神来,继而缓缓将手中所持羊皮卷递予百里辰,沉声道:“你自己看吧。”百里辰有些奇怪,继而接过凌枫华手中的羊皮卷,不由一惊——此卷羊皮卷前面虽是用笔墨所书,而最后的几列字却是用血书成!
百里辰喃喃道:“庚申六月,弟子林越勾结外敌,陷无相楼主于万劫之地,有愧师门,叛逃在外。遣武肃、戒律二老缉拿,然无相楼劫数已定,回天乏术。庚申七月,林越思返,终日居知返谷思过,戒律思其昔日至功,念其年少,受妖人蛊惑,是以予禁足十年,不得出山。辛酉七月,迎不速之客,一青年美妇携一幼子至,自言为林越妻子,林越不应,妇忿然而归。戒律询于林越,林越特缄其口。”
说至此处,百里辰微微蹙了蹙眉头,瞧着其后的字便是暗红色的血书,字迹颇为潦草,又念道,“癸亥年七月,师门不幸,引狼入室。天亡天道!天亡天道!三清易主,苟活经楼暗道,然饥寒蚀骨,迫兄弟阋墙,朋友反目,相杀于此。”
百里辰念至最后,声音已然有些发颤,继而望了凌枫华一眼,只见他神色木然,不由轻轻摇了摇头,道:“道长……看来子隽说的没错。”凌枫华木然点了点头,继而深深纳了口气,从百里辰手中取过羊皮卷,道:“百里公子,接下来我便要在三清观中等着子隽来信,尽早与他回合。”
百里辰有些忧心地望了他一眼,继而点了点头,道:“道长,虽说你我相识不久,但我却深觉你能妥善处理此事……先前与你说过,查完三清观之事后我便要启程前去凤鸣涧,便不再做耽搁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若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还请传信与我。”凌枫华依旧神色木然,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地朝着暗道的入口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