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碧双剑入手!左手的短剑竟然被朦胧黑雾隐约补成了另一柄长剑!黑雾缠身,冰若一瞬间就要突袭出去!
两名元婴境界的统领竟然防守不及!
然而只向前迈出了一步,冰若的身体却突然间崩溃,无数的鲜血自遍体经脉喷涌而出,眨眼间将冰若染成一个血人。
从幽天宫大门被轰开,冰若瞬间爆发,到变成血人倒下去,也不过是两个喘息。两名统领互相看了看,终究是没有计较,这冰若如此伤重还愿放手一搏,其实怪让人敬佩。只让旁的幽卫将冰若抬了下去,送回第七堂。
幽天宫的大门已然关上,羽清被层层叠叠的幽卫堵在宫内。刚刚与一堂主鲁马大吵了一番,想竟自离去却被谷主掌管的幽卫堵在宫中,稚嫩的脸上还挂着委屈和难以置信的神情,眼眶发红,转向高高在上的幽莲谷主。
“父亲,清儿做错什么了么?”
“羽清,你是否在考核中擅自深入外围十里?”谷主仍是面无表情,声音冰冷,仿佛在下方被整个谷中高层围堵针对的小小女孩儿并不是自己手把手养大的女儿。
“是。”
“你是否曾与五百年鹰妖交手?”
“…是。”
“你是否最终夺得了九耀旭日葵?”
“可是我摘下仙草的时候鹰妖并不在旁边而是那鲁卫凡…”
“你只说是或不是。”冰冷的质问直接打断了羽清的辩解。
粉嫩的拳头紧紧攥着,羽清咬住自己的下唇,眼中含泪:“爹,就算是清儿自己以身犯险,就可以由得他人随意欺凌了么?”
“是或不是!”
“…是…”
“胡闹!那你还有何颜面在这哭?羽清,这是幽天宫,不是撒娇耍赖就可以糊弄的地方!”
撒娇,耍赖?
一时间,羽清竟有些站不稳。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撒娇耍赖,倒不如说,她这十二年来,从来就不知什么叫撒娇耍赖!她无数次看见谷中各式各样的人们其乐融融家庭和睦,不论地位高低,只有在自己的爹妈面前,他们能肆无忌惮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她呢?
顶着人人艳羡的少谷主的头衔,这十二年来,她又获得些什么呢?
无数次练功练到失去意识,无数次在各种淬体的药物折磨下昏厥过去,无数次被凌月剑反噬遍体鳞伤,甚至十年间因为修炼那根本修炼不出的真气都没有睡过完整的一个晚上!
她只有十二岁啊!她的父亲,又何曾给过她一个撒娇的资格呢?
狠狠的抹了一下眼睛,再抬头,羽清却已是生生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下去:“敢问谷主,纵然那些我都干了,可曾违背了哪一条谷规了么?”
并没有等谷主回答,羽清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本殿本非幽草课堂的学员,平日里按照谷主的要求在深谷中围修行,脱离幽草的监控阵法深入十里之外,有何不可?”
“谷规第一条,背叛幽莲谷者千刀万剐。本殿自妖兽手中夺取仙草无偿赠与谷中属众,敢问谷主,可算背叛?”
“谷规第三条,谷中各坊、堂之间禁止内斗、损耗属众力量。本殿既非坊主又非堂主,孤身一人,敢问谷主,可有损耗?”
“谷规第九条,少谷主之位、人尽可争!不惜一切手段,失败者死!鲁卫凡图谋少谷主之位不轨被本殿当场发现,敢问谷主,本殿灭杀挑衅少谷主竞争者,该是不该?”
一连三问,惊的在座各位坊主堂主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从前竟未发现,这少谷主小小身子,好大的气场!
而且字字诛心,条条在理!一口一个“本殿”,真真摆正了自身少谷主的位子。他人图谋少谷主的位子失败,现在东窗事发要被灭堂,有何不对?
眼看谷中沉默,一堂主鲁马再也忍不下去:“我儿本不是候选少谷主,自然不能受这规矩限制!再说,既然不是幽草学员,凭什么跟着进入到深谷?”
“不是候选少谷主,”羽清的目光终于重新转向鲁马,却不是如最初一般着急的解释争辩,而是淡淡冷笑着,透着无尽的胸有成竹:“谷规第十条,少谷主统领各堂。各堂属众,唯少谷主令是从!以下犯上者,杀无赦!”这一股底气自左腕的凌月传来,荧荧的青芒在羽清眼底闪烁着。“敢问一堂主,这谷规还作不作数?至于为何与幽草学员一起进入深谷,谷规并未有明文规定许是不许,那武坊唐泽然不也是跟从幽草学员于沫沫进入深谷了么?”她不介意,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好,就算你进谷有理”态势紧急,鲁马很明显不能再与武坊敌对多生是非,只好揪住少谷主争位的规矩不放:“少谷主争位只在天选之赛开启之后才算开始!”
“那就拜请谷主重开天选之赛!省的让旁人屡屡诟病,暗地里下手,落了谷主威严。”
“够了!”
高坐主位的幽莲谷主终于忍无可忍的呵斥出声。
“不管怎么说,羽清没有真凭实据就扬言灭堂,影响恶劣,自在焚谷中思过三年!至于天选之赛,容后再议!都退下吧!”
眼看谷中发怒,一干人等也不敢多言,纷纷行礼离去。站在大殿中央的羽清冷笑一声,也要转身离开,却是被谷主叫了下来。
“羽清留下。”
“不知谷主还有何事?无事的话容本殿去整理一下包裹,明日自会前去焚谷,不劳谷主费心。”
“清儿,你一定要在众人面前与我争执么?”
羽清却好似听见了什么无比好笑的事情,明明不想再说话,却又改了主意:“父亲又何曾想过给清儿一个私下解释的机会呢?”他们甚至住在同一处宫殿之中,如若谷主想,自是有无数机会在这批判大会开始之前询问个明白。
“为父是幽莲谷主!不得不给所有人交代,你可明白?”
“我只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爹爹都会首先护着他的女儿。”不等谷主应答,羽清继续说到:“幽莲谷主,天下无敌,却做得你这般憋屈,连至亲之人也相护不得,也不明白还要背个人人喊打的魔教名号是为了什么。谷主,倒不如去天池派看看,或许能弄个长老当当!”
“你这态度可是在对你父亲说话?”
“父亲大人!”眼底的青芒荧荧闪耀,羽清似乎在一瞬间连身高都拔出了一些,“这里是幽天宫,可不是你我可以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地方。”
从幽天宫潇洒离去的羽清消失了大半日,直到夜深才悄悄潜进第七堂冰若居住的落院。院外的守卫一点也没有发觉,连树梢的雀鸟都沉静的睡着。
羽清跃入屋里,看着床上熟睡的冰若。紧闭的双眼,规律平稳的呼吸,略带苍白的双唇,细黑的眉宇,长长的睫毛,白皙如玉般的面容。脸上不自觉带上了一抹如释重负般的浅笑。少年乌黑如丝般的长发,散落在床褥间,羽清不自觉的伸出手,替他捋了捋。
不论怎么说,旭日葵终究是给若哥哥吃下了,虽是因着伤重影响了药性,但是有那千年玄冰晶作补,想来筋脉补全也指日可待。听说这男人白日里还擅闯了幽天宫,羽清虽然担心又气恼,却还是忍不住开心了几分。这偌大的幽莲谷上下数万人,也唯有在这里,她才能获取一二安抚吧。
若哥哥,等我。
这是当年的羽清,不求回报不计后果的善良纯真的羽清。是冰若给了她人生之中的第一份温暖和感动,却也是因着冰若才让这无辜的女孩儿早早的坠入深渊。
他眼里只有那日阳光下纯真无邪的清儿,只有那躲在草丛里偷偷哭泣的可怜身影。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了他二人。在连碧的影响下,冰若越发的阴狠嗜血,也在无形中把这偏激带给本就有着凌月魔剑的清儿。
清儿不过是孩童心性,他却是早早的筹谋布控。他不允许清儿身边留下任何可能的隐患,所以一点一点逼迫清儿背上嗜杀的恶名。清儿本不擅长八面玲珑,他便带着清儿故意不去和所有的坊主、堂主接触。以至于少谷主羽清自幼就风评奇差,在谷中没有一丝自己的势力。
当幽草考核开始的时候,冰若明明感受到了鲁卫凡那一直跟随的露骨杀机,却也同样抱了离开监控阵法后彻底杀灭威胁的心思而故意不去理睬。不曾想鹰妖的出现打破了冰若浅显的布控,以至于后来羽清被前后夹击、重伤败逃,更在之后因着平常就没有交好的势力而在大殿之上沦落至无人相护的境地。
三年焚谷折磨,羽清彻底褪去了小女儿的心性,冰若也在万般艰难之下一点一点向上攀爬着。曾经他只是想活下去,后来他又想得到认可,得到重视,得到地位,得到敬仰…而得到一切的尽头呢?他可是,有分毫的满足了么?
如果,只是这样就可以得到她的话……
自嘲的笑了笑,冰若强撑着重伤的身体自暴自弃的爬起来,向着羽清的方向深深的跪伏下去。“十一谢夫人赐婚。”又是十一么,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轮回。冰若深埋着头,隐藏着不断漫溢出眼角的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