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背靠灵秀山,于是萧济风便派人将我和凌念空带到了灵秀山北面山腰上的一个破烂木屋内。
到达时天已黑尽,木屋很小,地上散乱着稻草,看样子只是用来放杂物的。
现下屋内除了一条长凳以及窗台上点着的一根蜡烛外再无其他。
凌念空中毒很深,刚开始还能睁着眼睛,后来便昏了过去。
我因内功所剩无几,故而只觉胸闷无力,并无大碍。反倒是未愈的风寒有加重之势,头又痛又重根本抬不起来,不受控制地沉沉睡去。
睡到一半,听到门被人大力推开。
我睁开眼,看到萧济风的两个手下架着一红一男子进了屋内,将那人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阿燃!”
我扑过去,见他手被束在身后,脚也被捆住了。
我连忙将他扶起。
“阿燃,你有没有事?”
阿燃嘴角噙血,眼神有些涣散,显然也中了软功散。
萧济风瞥了我一眼道:
“他没事,我算好时辰下的药。
到这会儿他们两个人脑子应都已经清醒了,不过内力暂时还恢复不了,我们正好趁此机会说说话。”
萧济风见我要去解阿燃背后的绳子,推开我,提着阿燃的领子,将他拖到凌念空对面的墙边,让他靠墙坐在地上。
就像萧济风说的,阿燃的眼神一点一点清明起来。
看到他向我投来的安抚眼神,我心中的恐惧与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有阿燃在,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接着,我看到阿燃将目光投向对面,表情变得冷硬。
我坐在铺满稻草的地上,顺着阿燃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对面的凌念空亦被绑着,回视着阿燃,那眼神带着我曾见过多次的嗜血颜色。
萧济风他究竟要做什么?!
把我们这些人凑在一起,那不成要看阿燃和凌念空相斗?
不会,不会这么简单。
萧济风此人极善攻心之计,如此大费周章必定有所图谋!
复而想起当年他用尽各种手段攻破我心中的最后防线。
我会选择跳崖,萧济风在很大程度上都脱不了干系。
想起他当时的种种伪装,以及最后加注在我身上的暴行,我胸中一阵气血翻涌,两只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他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身走至我面前,轻笑一声,居高临下地道:
“小美人儿,看你这副对我怒目而视的样子,应是想起当初发生的一切了吧?”
果然,萧济风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知道我自异世回魂失了记忆!
我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被萧济风猜到了心思。
“没错,我什么都知道。”说着萧济风看向阿燃。
“沈风月,沈公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为何她会坠崖吗?”
然后萧济风又看向凌念空。
“念空,你当时虽也在落马坡,但应也不知道她坠崖的真正原因吧?
你一定还想知道,她和这沈公子究竟是何关系,对吧?
所以今天我萧某人打算当个好人,解除你们心中的疑惑。”
萧济风说着忽然蹙起了眉,视线落在凌念空下唇的淤青上,而后挑了挑眉,看向我。
“小美人儿,脾气不小啊!”
听了他这番话,我恨不得将牙咬碎。
他当真知晓我和阿燃的关系吗?
想起他方才叫“沈风月”这个名字的时候刻意拖长,显然是意有所指。
难道他连阿燃的身份也知晓?
萧济风是风影楼的掌事,而风影楼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情报机构,所以他是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那他打算做什么?
真的打算当着这两人的面将当年在落马坡发生的事尽数说出吗?
那么阿燃听了,他会怎么样?他……
我不敢再想下去。
萧济风说着,俯身强硬地托起我的下巴。
“别碰她!”
“别碰她!”
屋内另外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怒声道。
萧济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话中都隐含着戏谑的笑意:
“别碰她?
唉,可惜你们说得太晚了!
她身上早就没有我没碰过的地方了……
你说是不是,小美人儿?”
我挣开萧济风的手,可却感觉像是被谁死死地扼住了脖子,喘不上气。
阿燃似是向我投来了目光,我不敢去看。
阿燃他听了这样的话,眼中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他打小儿就疼我护我,就算我任性胡闹,他也只是一味迁就我。
他若是知晓我当初遭遇的事,心中是会有多难过?有多自责?
我太了解他了,我与他失散后,当年娘的嘱托就成了压在他心上的一块大石。
他将我走失之事完全归咎到了自己身上,今日若是知道我被萧济风侵犯,他能承受得了吗?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阿燃,无助地抓住身下的稻草,掌心被刺得有些痛。
萧济风见我挣开了他,似是故意摆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但却是对凌念空道:
“念空,沈公子会意外我倒是能理解,可你为何也如此吃惊?
你忘了?当初可是你亲手将她送于我的!”
我垂着头,看不到凌念空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呼吸有些重。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不过没关系,萧某今日就是来叙旧的。”
说着,萧济风拉过一旁的长凳,坐在了我面前。略带笑意的生意自我头顶传来:
“既然二位都想知道小美人儿在落马坡究竟遇到了何事,那我不如就从我是如何将小美人带到落马坡讲起。
当时我骗美人儿说念空你的蒙稚散之毒被催发了,唯有她才能救。
我本以为像她这样的深闺小姐是断然不愿用自己的清白之身去救人的,却没想到,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到了落马坡,我特意找了两个兵士在她房门前闲聊,有意让她知晓,你长久以来对她的种种皆是利用……念空,你猜她当时信了没有?”
我没有听到凌念空的回答,萧济风只好继续道:
“当时她是一点也不信。你猜她同我说什么?
她说旁人都可能撒谎,她不要听其他人说什么,她只想听你说……
唉,小美人儿美则美矣,可就是太傻了点儿。
那个时候哪还能从你嘴里听到好话?
念空,当时你说过的话应该记得吧?
那最后一句呢?你可记得?
我萧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你说把小美人儿交给我了。
呵,你怕是不知道她当时已经服了蒙稚散的解药了吧?
那对她可是毒药啊!
若无人帮她,她必死无疑。
念空,你当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我左思右想,怎么着也不能让小美人儿就这么死了不是?
你不救她,那就只能我来了……”
我仍是低着头,眼泪顺着鼻尖滚落到稻草梗上。
余光瞥见左右两人的衣袍下摆像是被微风吹动,轻轻飘飞,可是这屋里丝毫无风。
我知道,那是他们体内仅存下的一丝真气因情绪起伏四下乱窜,带起的波动。
“念空,若不是你,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小美人儿不但面貌不俗,这身子长得也是极好,就连性子也是极温顺。
我解她衣带的时候,她连一下挣扎也没有,乖顺极了。至于这滋味,那更是……”
我颤抖着手捂上耳朵,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可那夜发生的事,就像毒虫一般接二连三地咬破我的皮肉,钻入我的大脑,无情地噬咬我的每一根神经。
其实自傍晚我第一眼看到萧济风时,那些画面就已经像梦魇一样折磨我了。
不,是更早,自那件事发生以后,自我想起那件事以后,只要我想起萧济风这个人,或是阿燃在同我讲南离情势提到他时,我的心脏便会不受控制地一阵阵战栗。
落马坡那间屋子里潮湿的味道、身下硌人的床板、床板发出的吱吱响声以及指甲扣进床沿又折断的痛,无不清晰地被刻在心底。
此后每每生出相似的感觉,我都会被无情地拉回那个夜晚,那个永远也看不到天明的夜晚。
我本以为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了那么久,本以为自己对男女情事看得那样开,再想起那晚的事能会好过一些。
可是我错了。
即便是我完全接纳了二十一世纪的开放思想,只要我的思绪回到那天晚上,我还是会不可抑制地感到绝望。
自己的身体,被那般粗暴地对待。
我甚至一度觉得,萧济风在对我施暴时,只是将我当成了一件物品,一件能给他带去欢愉的物品。
他对于那件物品没有丝毫爱惜之意。那物品给了他想要的,就算是完成了使命,他不会去想那物品会不会受损。用了,腻了,便弃了,就是如此简单。
可我是人,不是物……
那种纯粹的利用、彻底地发泄,只让我觉得自己贱弱敝帚。
异世的经历带来的唯一区别是:
十五岁的燕昭然会自此轻贱自己,进而轻贱生命。而三十岁的燕林宣是将其受到的伤与痛全部算在那施暴之人的头上。
然而,无论是那一样,痛都是一样的,伤亦是一样的……
萧济风终于不再讲述。
此刻的我有些恍惚,能感知到的范围十分有限。
我不知道屋内另二人是何反应。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两人是否还在。
我只能感觉到萧济风仍坐在我面前。
忽然我感觉有些冷,门好像是被打开了。外面进来一人。
“掌事,有人来了。”
“谁的人?沈公子的人还是念空的?”萧济风的声音波澜不惊。
“都有。”
萧济风有些惋惜地喟叹:“本想再说说美人儿和沈公子的事,看来是说不成了,那咱们就改日再叙。”
说着萧济风便起身,像是就此离开了。
我全身无力,脑中一片混沌。直到听到一阵清脆地骨节响声,我才清醒过来,循声看去,却是教泪蒙了眼睛:
阿燃武功未复,缩骨不成,竟是生生卸掉了自己的左腕关节,而后右手一翻便摆脱了绳子的束缚!
他将自己的关节安回,抓过一旁配剑,砍断脚上绳索,直追萧济风而去。
“阿燃!”
我立刻便要站起,却是一阵天旋地转,摔回地上。
阿燃,不要去,你的武功还没恢复……
又是一阵晃神,待再回神,便是看到阿燃重新回到木屋。
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