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起的日子竟是过得飞快,似是转眼间,飘飞满城的杏花便消失不见了。
院中的花木敛去了满树的芳华,却又悄悄地结出了黄澄澄的果子。
盛夏已至,树上的知了叫得欢快。
而我这个初次在古代度夏的现代人真可谓是苦不堪言,这也太太太太太太热了吧?!
没有空调也就算了,还要整日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这宽袍大袖,好在我今日想出了个法子。
约莫半下午的时候,我从地窖里捧出提早泡在沁凉井水里的杏子,来到树荫下。
拿起一只凑到鼻端嗅了嗅,果味香甜。
我可是盼了两个多月,总算可以吃到了!
一口刚咬下去,就见念空进了院。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薛让和洛尘染,三人形容肃然。
见此情形,我的心一突。
我自然没有忘记我们之所以能偷闲到此,是因为念空奉皇帝密令暗查乌蒙藏匿在南离的细作。
为了引蛇出洞,他暂且远离朝廷,只待对方动作。
只是这两个月一直都没有动静,看他们现下这情形,莫非是乌蒙那边有了异动?
可是洛尘染为何会在此?
各种猜测在脑中依次闪过,直到那三人发现了呆愣的我。
念空朝另两人使了个眼神,二人会意退回了前院。
他则是朝我走了过来,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杏子熟了?味道怎么样?甜吗?”
我还在替他担心,只讷讷地点了点头。他却靠近过来。
“真的甜?”
说着他俯身下来,我这才发觉自己嘴里还一直咬着那只杏子,却已来不及避开,而他就这么在杏子上咬了一口,溅出的汁水浸润了我的唇。
我瞪大眼一手拿下杏子,一手推开他,朝前院的方向瞥了一眼才气道:
“凌念空,你疯了!?”
他却一脸艳足地自顾自道:“确实很甜,不过没你甜。”
语毕他毫无征兆地将我打横抱起。
我一惊急忙去按飘飞起来的裙摆,却还是因为他动作太猛,露出了光溜溜的小腿。
他一怔,惊诧地看向我。
“燕林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不穿亵裤!?”
我忙去捂他的嘴。
“谁说我没穿?我穿了,我只不过是将之裁得短了些……这天实在太热了!”
他侧头躲开我的手,气道:“那也不成,还有外人在。”
“谁知道你今天会带他们两个来?!
再说我裙子这么长,只要不像刚才那样,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行!”
他利落地放我下地。
“去给我换条正常的裤子!”
看着他坚决的样子我只好投降。
好吧好吧,或许我的所作所为在他这个古人眼里确实是惊骇了些。
我撇了撇嘴,扭头往卧房走。
“你干嘛去?”
他应是看出来我不高兴了,声音缓和了不少。
我转回来看他。“还能干嘛去?自然是换裤子去!”
我没好气,甚至还觉得有些委屈:
“凌念空,你简直就是我爹!我爹都没管我这么多!”
语毕便回身继续朝卧房走。
“等等。”
他在身后唤我,我却懒得理他,下一刻便被他从身后抱住。
他干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道:
“等外人走了,你想穿就穿吧。”
我哼了哼,昂着脖子与他僵持。
他在我耳边补充道:
“穿给我看……若是真的热,不穿也可……”
我浑身的血液忽地一下都似是涌上了脸颊。
边挣扎边低骂:“凌念空,你要脸吗?!”
他低笑出声。“我只要你。”
说着还吻了吻我的发,而后又道:
“爹这个称呼,以后还是不要乱叫了。不过……在榻上的时候可以……”
呵!我算是明白了,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男人都是同一副德行!
我总算是挣脱了他,却已是出了一身的汗。
我气得将那被咬了两口的杏子砸在他的胸口上。
“没想到你这么想当爹!”
他对自己胸前那被杏子砸出的湿印子浑不在意,只笑道:
“我自是想,你打算何时全了我的心意?
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你为我生的,我都喜欢。”
“哼,做你的美梦去吧!”
我几步跨上台阶,推门进入卧房。
他紧随其后将门带上,又拦在我面前。
“好了别闹了……”
他指着自己衣襟上的印子。
“我衣服脏了,你再去帮我找一件。”
“你自己不会找吗?”
我虽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进内间去帮他找替换的衣服。
打开衣柜这才想起来,他常穿的那几件夏装都洗了还没干,于是只能往柜底摸去。
抹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件雪青色的长袍,抽出来,边抖边冲外间的他道:
“你常穿的那几件都还没……”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掉落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我俯下身去将之捡起,发觉那是一方丝帕。
丝帕质地细腻,显然是上等布料,一角上还绣着花纹,绣工算不上精湛,但也称得上细致。
手不自觉地将丝帕捏成了一团,心也是沉了又沉。
这帕子显然是闺阁之物,而这雪青长袍是他的旧衣,所以这帕子应是由来已久,可他还留着……
“都还没什么?”
半晌听不到我的后半句话,那人踱进了内间。
我的手微微一颤,鬼使神差地将丝帕藏在了袖中。
“你那几件衣服洗了还没干,你先穿这件吧。”
我将那雪青长袍递给他,观察他的神色,而他的表情没有似乎的不自然。
看样子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这衣服里藏了东西。
他接过衣服,目光却是停留在我的脸上。
“你怎么了?语调阴沉沉的……真的生气了?……”
我压抑住胸中莫名的苦涩,侧过脸不看他。“没有。”
他却是不依不饶地将脸凑近。
“还说没有?明明就是生气了。
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我是不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听他怎么说,我的喉咙渐渐有些发哽。
燕林宣,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既然他自己都不记得这衣服里藏着东西,就说明他应该不是想要睹物思人。
他就算是要如此,当初可是你自己潇洒地说你不会逼他忘了原主的!
“我没有……”
我不去看他,接着道:
“我就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
他的眉立刻蹙了起来,抬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没有发烧……你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大夫。”
我拉住欲要离开的他。
“不用,是天太热了有些中暑,头有点晕,躺一下就好了。”
“那我陪你。”
“不用。”
我急急打断他,却又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缓了口气道:
“我想一个人……薛让和洛尘染不是还等着你商议事情吗?
你去吧,等你们商议完我差不多也就没事了。”
他看了我片刻,明显是对我还有些担心,却又因为我的执拗,只好应了。
他走了,可我却无论如何也在这屋子里待不下去,只觉得胸口发闷堵得难受。
于是出了门,来到前院,见花厅的门紧闭着,隐约能听到女子的说话声。
想是洛尘染在向他汇报一些事情。
行至宅院门口,遇上了薛让。
薛让看到我恭敬行礼。我没什么心情同他寒暄,就只勉强朝他笑了笑便踏出了大门。
“姑娘要出门?怎的不等等主子?”薛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依旧背对着他。“他还在忙,我想出来透透气。”
他不再言语,我便继续往外走。没走几步,却发觉他竟跟在我身后。
我停下脚步,侧过身无奈地叹了口气。
“薛让,你可以不要跟着我吗?我真的想一个人待一会。”
“可是……”他有些为难。
“那这样好了……”
我抬手指向不远处金水河畔的一个小吃摊。
“我不走远,就去那坐一会,拜托你别跟着我。”
“是。”他应了,却忽然又道:
“洛尘染会来,只是因为先前主子要她去云华山查一些事情,她这是回来复命……”
我无奈地笑了笑。
“你不用替他解释……”
说着,再不理他,独自朝河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