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看破(1 / 1)

凌念空抱着我起身。然而这么一动,我又是一股血潮涌上喉间,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整个喉管都是火辣辣的疼。

凌念空见状,脸色更加阴沉。下了车,还不待踏进府门,他被便对薛让道:“去请顾先生。”

“是。”薛让应声去了。

凌念空口中的顾先生是凌府的大夫,先前我生病便是他替我医治的。

凌念空抱着我一路疾行,这样的颠簸令我极是难受,好几次都差点再次喷出血来,于是手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行进带来的颠簸减轻了些许。

看方向他应该是要抱我去冷园,我有丝无奈。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可能不与他呆在一处,但却总是事与愿违。

刚一进院,青黛便迎了上来。“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话中尽是急切。

我朝她勉强一笑,启唇刚想让她别担心,却被凌念空截去了话头:“你在门外守着,顾先生到了,直接请他进来。”他的声音有丝紧绷。

说话间,已行至卧房门前。青黛推开门。“小姐她……”还不待她把话说完,凌念空抬步进屋,略施内力,房门便咣当一声关上了。

房内无人,进入内间,他将我放在床榻上,为我脱掉了鞋子。

我不知为何,心中有丝不安。“凌念空……”

他不理我,转身去了外间,片刻又折返回来,递给我一个暗红色药丸。

“吃了。”他的声音有些冷。

我伸手接过,心想这应是解药,也不迟疑便将药含在了口中。他将茶盏递给我,我连喝了两三口才彻底将药丸吞下。只片刻,胸臆间的痛楚便逐渐消散,但那种憋闷感却仍是挥之不去。

“统领。”顾先生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进来。”凌念空起身将茶盏放回桌上。

顾先生进屋为我诊了脉,悠悠地道:“姑娘身上的冰蕖已解,但肺气依旧郁结,需得疏解,其他的并无大碍。”

“好,顾先生下去歇息吧。”凌念空的语气终是缓和了些。

顾先生离开,房中又只剩下我两人。他替我卸下面具,将房内的灯烛熄灭,只留了榻几上的一盏。

他墨发披散,烛火的光晕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了几分。

我在床榻上靠墙坐着,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倾身过来,拉开被子将我裹了个严实。

“方才想说什么?说吧。”他的语气很随意,像是谈天一般。

“嗯?”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房内碳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他在床边坐下,颇有耐心地道:“没听顾先生说吗?你胸中郁结,需得疏解。”

闻言,我“哦”了一声。

顾先生说得不错,我体内的毒虽解了,但自喝下那杯酒后胸中便升起的憋闷之感却依然存在。原来他说的疏解,就是把我中毒时想说的话说出来。

“你说吧,我听着。”他的声音有丝疲惫。

也是,他今日虽是大获全胜,但长久以来的各种谋划定也耗费了他不少心神。

“我……”我脑中回忆着,缓缓道:“我本来有好多话想说,但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想起那问题,我的心忍不住战栗起来。

“问吧。”他边说边脱了靴,将被子拉过一半盖在自己身上,与我一同靠墙坐着。

“凌念空……”我望着他的眼睛,他毫不躲避地迎视着我。

我吸了口气,提出了那个令我有些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袁载道对我用刑、将我同程锋的侄子关在一起,这两件事不是太子授意的,而是你,对不对?”

我说这话时不带一丝情绪。我只是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心到底有多狠,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心。

闻言,他好不容易柔和下来的表情再次紧绷起来,沉默片刻才出声:“你如何得知?太子告诉你的?”

“不是。”我冲他笑了笑。“太子只告诉我天选之子可能在你手上,其他的都是我猜的。”

他蹙眉,眸中闪过意外之色。“其他的?除了这个,你还猜到了什么?”

“全部。”

闻言,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但他的眸中竟没有我预想中的杀意。

我继续道:“我猜到你为了对付太子藏了两份物证、猜到你近日来对我的温柔照料都是虚情假意、猜到我不过是你用来吸引太子进攻的靶子。”

语毕我望向他,只见他眸色阴沉,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我轻笑道:“你放心,我同你说这些,不是想向你炫耀什么,更不是想要要挟你。我不过是想要提醒你,你的这些谋划,我猜得到,旁人也能猜得到。”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猜到的。”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你的这盘棋局应是从昭元节那日便布下了吧?那天薛让告诉你,太子在寻找你的弱点,于是你便想,与其被太子抓住短处,不如你自己主动送给他一个,由此一来太子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但你不傻,怎会真的自觉主动地暴露自己的弱点,被动挨打?所以你便想到了我,对不对?”

我不待他回答,继续道:“昭元节那晚,你的一举一动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吧?你先是带我去了纤云坊,为我戴上了你为冷晴浅准备的发簪。而后又带我去了过去你们常去的千雅客。

你破天荒地要在大堂用餐,说是要沾沾节日气氛。但其实你如此招摇过市,不过是为了向众人传递一个信息:我取代了冷晴浅成为了你心上之人。

整个晚上你对我无微不至的温柔相待,为的不过是让旁人更加确信这一点,尤其是时刻盯着你的太子暗装。

后来你带我进了包房,掀翻桌子制造一片狼藉,也是为了借千雅客伙计之口,散布你我发生亲密关系的消息。这一点你做得很成功,因为第二日我在宫中碰到岳鸾漪,就连她这个深宫女子都已得知你我同寝而眠的事。

至于那晚你假意让我离开、告诉我那日是冷晴浅跳崖的日子、向我展示你脆弱的一面,不过都是攻心之计,为的就是要我乖乖留下来陪你唱完这出戏。我说的可对?”

其实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只会单纯地以为他那日真的是因为思念原主才有的种种反常之举。但现在仔细想想,我那时还是太天真了。

像他那种自幼年起便被沉湮百般蹂躏以致内心无比强大之人,怎会那般脆弱?即便是他那日真的心情郁郁,又怎会对我这个欺骗了他的人展现他脆弱的一面?

他闻言,面上终是显出怒色,但却隐忍不发。

我知道他是想继续听我说下去,便接着道:“太子本就急着要除掉你。听闻了昭元节你的一举一动,以为我便是你的弱点,便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或许你并不知道太子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你很清楚他一定会从我下手。所以当你听说我被关入刑部大牢的时候,你便知道,太子动手了。得到消息,你便联络了袁载道,授意他对我用刑,将我和程锋的侄子关在一起……”

“既然你自己都说太子要拿你开刀,凭何断定是我令袁载道做的那些事,而不是太子或是程锋?”

凌念空面上不动声色,但眸色却又是阴沉了几分。

我笑了笑。“表面上看,太子急切地想要扳倒你,以为我是你在意之人,做出那些伤害我的事,逼你认罪,自是理所应当。

但若真是太子授意,他是不会令程锋的侄子牵扯其中的。毕竟太子之所以对付你,正是因为他希望程锋成为主帅,好为他所用,而你却也是主帅的有力人选。所以太子才会拼命拉拢程锋,同时想方设法对付你。

至于程锋,他则更不会坑害自己的亲侄子。于是我才想这两件事应是你授意的。”

我顿了顿继续道:“其实起初我也不是很确定,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但案子审到一半我便想明白了:

虽然你在解释为何当初隐瞒程锋通敌之嫌时,搬出了彼时边疆异动的理由。可这样的理由虽能糊弄得了皇帝,却糊弄不了满朝文武。

我与你相处不过月余就看得出,你不是会为保国家安定而甘担风险的忠义之士。朝中官员又岂会看不破?他们定会怀疑你当初隐瞒不报,是因为你与程锋有所勾连,怕若是如实上报牵连到自己。

所以你要堵住他们的嘴,还需得另施一计。

我听说袁载道与程锋其实是沾了些亲的,所以众人皆理所应当地认为袁载道是暗中听命于程锋的。

于是你便令袁载道对我做了那两件事,而后还砍了程锋侄子的手。

由于程袁两人的亲缘关系,众臣只会认为是程锋令袁载道做了那些事。毕竟袁载道自己是没有胆子刑讯逼供,贸然触犯新律的。

由此众臣便会觉得你与程锋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当初不可能与他勾连。这样一来众臣便不会揪着你不放了。”

凌念空听完我这番话一言不发,脸色变了几变,似是有些挣扎。

我倒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这般神色。

沉默片刻,我苦笑一声,语带苍凉:“凌念空,你的心真狠!我本以为你冲着这副身子也不会真的伤我,却不想你还真下得去手。”

闻言凌念空的眸中闪过一丝狼狈。

“也是,只要这身子落不下终身的毛病便可,至于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你都不会在意。”

我越说语气越冷,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眸中狼狈之色更重。

“冰刑……”我喃喃,轻嘲一笑。

“你这刑罚也选得极好,若是选了别的会留下伤痕的刑罚,未免太过刻意,会惹人怀疑。毕竟南离新律严禁刑讯逼供。而冰刑则恰到好处,严酷程度不输其他刑罚,却又不留痕迹。而且时间也是掌握得极好。若我在冰上再多呆两刻,这腿怕是就要彻底废了。”

我越说,心中越是悲凉,语气中嘲讽的意味也越重。

“你赶到得更是及时,正赶在程锋侄子快要得手之前,呵呵呵……”我低笑起来。

凌念空强自压抑着什么,只等我笑完。

待笑声散去,他双手一把钳住我的肩,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飘来一般:“既然你全都知道,为何还要……”他似是有些说不下去,却还是咬牙继续:“为何还要……”

他终还是没有说下去,双眼却是死死地盯着我,赤红的眸中盛满了疑惑。

是啊,我明知道自己所受的一切伤害都是他提前设计好的、都是他有意为之,可为何今晚还是替他饮了那杯毒酒呢?

是因为我喜欢他吗?他如此伤我,我竟还是喜欢他?

我对他的这份情,莫名其妙地产生,莫名其妙地难以磨灭,即便他如此狠心待我……

我苦笑,燕林宣,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他的情绪平复了几分,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我愣了愣,心中更是悲凉,却不受控制地开口:“难道我需得是想要什么,才会这么做吗?也是,像你这种毫无真心可言的人,只有通过交易才能换得别人为你做事……”

我虽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清楚:他不是没有真心,只是他的真心只会交给那一人。而对旁人,不管那人是谁,他只有算计、只有利用、只有狠心……

我或许明白我当初是如何喜欢上他的了。我喜欢的或许就是他这种对一人浓情,而对世人寡义的处世态度。

只因当时他错将我当成了她,对我付上了一腔浓情,所以我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而在得知我不是她之后,他只是将我当做了无关紧要之人。他利用我、伤害我,不过是他一贯所为罢了。

亏我还一直以为他是记恨我,有意折磨我,却不知他只不过一向便是这样的人。

他忽略我语中的嘲讽,眼中闪现惊异之色,声音有丝不稳:“你……什么都不要?”

我冷笑:“是,我什么都不要。”

听到我的回话,他摄人的瞳眸不自觉睁大,就连瞳孔也跟着微微收缩。

望着他无比震惊的表情,我补充道:“很难接受吗?那不如我换一种说法。”

他闻言眉头蹙了蹙。

我继续道:“我不是什么都不要,而是我要的,你给不起。”

最后四个字我说得极慢,一字一顿。

“你不问,怎知我给不起?”他的声音带上一丝沙哑。

“不需问,我也知你给不起。”我的话中带上了几分决绝。

他的眸中的华彩渐失,身子也像是失去力气一般,双手从我的肩头有气无力地滑下,表情有些恍惚。

我挪到床边,穿好鞋,站起身,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背上,却不理会,朝门口走去。

本以为他会拦我,却不想他竟没有。

不拦正好!我可不想再在这冷园住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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