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没有持续太久,待天色黑下来,官家便说了几句场面话,例如大家多为国家奉献云云,便让小太监宣了今年赐菜的旨意,除去刚才赵禹全,官家半推半就多赐一道菜外,又特意点了顾延霍,说顾延霍守边有功,今年顾府多赏一道。顾承和顾延霍谢过恩,这宴便散了。
出了宫门,顾延霍借口有事处理,便和顾承分开了,转过身奔了自己的新宅。
新宅的管事是秦舒瑾新请回来的,还没见过顾延霍,站在门口见了顾延霍这张杀气腾腾的脸,手一软,差点就要摔门跑路,幸而被路过的秦舒瑾跑来搀一把,又把顾延霍放了进来。
“钱管事是舒瑾才招来的,还不认得将军,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顾延霍道:“无妨,师傅呢?”
秦舒瑾神色不太好看,小心翼翼道:“白姨前日夜里才回来,还带了伤,现在正在西厢房里歇着。”
听到白芷挂了彩,顾延霍便又加快了脚步。然而见到白芷后,顾延霍只觉得这和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自己怕不是被耍了?
白芷搬了个美人榻放在了壁炉旁边,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软白毛的毯子从脚盖到腰,一旁的矮桌上放着热茶和果子,而白芷虽然脸色稍微有点苍白,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见了顾延霍,也只是抬了个眼皮子便没再管他,捡了块果子,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
顾延霍道:“听闻师傅受了伤,徒儿来晚了,师傅可还好?”
白芷闭目养神:“你来干什么?”
顾延霍如实道:“来探望师傅。”
白芷冷哼:“话都不听为师的,还来探望我干什么,赶紧走,我怕被你气死。”
顾延霍向自己身旁的姑娘递了个眼神,见秦舒瑾完全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便晓得白芷大概是在为容昭之事生气,也没法恼秦舒瑾通风报信,只好赔罪。
“徒儿知错。”
顾延霍的话毫无波澜,仿佛只是为了请罪而请罪,原本就跳脱的白芷,更是被气的跳了聊,毯子一扔,站起来指着顾延霍的鼻子便骂到:“你真是好样的啊,你那是认错的态度么,你那是知错的样子么!让你办个事就给我扯三扯四,好不容易去办了,结果还办砸了,好好一步棋,叫你下成了死局,若不是舒瑾在,你倒是真不怕那包袱和你结仇。他若真和你结仇,你多的可不止一个包袱!嘶...”
大概是腰间的伤,被白芷这一顿吼给撕开了,白芷瞬间疼的倒吸了口凉气,连忙捂住伤口,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
顾延霍看出这人是真的生气了,叹了口气,软了声音道:“容昭无意与我们合作,强扭的瓜不甜,逼着他和我们合作,最后也会闹不愉快的。”
白芷眯眼笑道:“我看你是不想容昭跟你合作吧。”
“徒儿不敢。”
“再给你次机会,务必尽快拉拢容昭,先带他离开长公主府!”
“师傅何必如此迫切?”
白芷咬牙切齿道:“当然要迫。”
见白芷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想起她的伤,顾延霍有种不祥的预感。
“师傅的伤是怎么来的?”
提起自己腰间的伤,白芷像是被气笑了:“别提了,这群人简直了,草木皆兵。”
白芷在顾延霍受封后没几天便回了京,去清风楼寻了秦舒瑾却碰了个空,便打听了下,自己辗转着摸进了新宅里,听秦舒瑾说了说容昭的近况,觉得是时候动手了。奈何一直没同顾延霍碰头,也知道他现在虽然风光了,却被官家盯得紧,只好替他跑了躺西凉,本来一切顺利,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出了变故。
顾延霍眸色暗了暗,道:“可是西凉那边有动静了?”
白芷点了点头:“我把消息放出去了以后,便有了风声。我们估计的方向应该大致没错。”
当年霍家的冤案判的实在快,人证物证俱在,转眼便判了霍家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那处置下的更快,满门抄斩一个不留。当时的情况是先皇病逝,官家刚登基,太后还是垂帘听政的。可是朝中不服的声音也多。
先皇有三位皇子,如今的官家在当时也不是太子,而且先皇虽病了有一段时间,却应该也能再强撑些时候,然而,御医前天还说先皇病情好转,转过眼来先皇便甍了。先皇病逝,理应太子继位,可当时太后却拿了遗诏出来,将皇位传给了官家!许多人也曾私下质疑过这遗诏的真实性,都被太后给压了下去。当时与太后抗衡的是太子一党,朝中大员也开始纷纷站队,霍家当时是空有盛名,兵权已经或多或少被太后使手段给拿了回去,没多久就被满门抄斩了。
顾延霍和白芷后来开始查当年的事,先皇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和一些宫女跟着一起葬在了皇陵,太后因为升了位分,身边更是换了一批人,一些老奴被准许出宫养老,等白芷和顾延霍再偷偷查访的时候,已经病的病,死的死,糊涂的糊涂了。所以二人便怀疑那遗诏当真被动了手脚,顺着这条线查,便查到了西凉。
当初霍家被下狱的证据是通敌的信件,那信件如今被扣在大理寺,顾延霍无缘查看。但是相信西凉那边应该也会把当年的知情人处置了,所以白芷将找到容昭的消息放了出去,西凉那边果然就有了动静。
顾延霍追问道:“你和他们动手了?”
白芷道:“这事可能有新的发展。”
“为何?”
“西凉那边派了一行人来我大风,我便跟了他们一路,可是半路上,西凉那拨人便和另外一群人交手了,我躲在树上想分辨那群人的身份,可另外那群人的首领武功高强,发现了我,不想让我独善其身,便把我拽进了战场,你说我倒不倒霉,我真的是。”
顾延霍思考了一下,实在思考不出什么,他们查了这么多年,露出马脚的只有西凉国和那份遗诏。可如今,似乎还有人在查当年的事?而且还是友方?
白芷喝了口茶,再次窝回了自己的美人榻上:“后来我处理了伤口,顺着那条路又跟上了西凉那拨人,一起进了京。”
“他们去找容昭了?”
白芷摇摇头:“我觉得他们这次来大风,不是冲着容昭来的。若是冲着容昭来,长公主府早该有动静了。”
顾延霍赞同。
“总之,你要小心,西凉人狡猾,而且我们还没摸清楚他们的路数,不知道他们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要多加防备。”白芷顿了顿,继续道,“我派人继续盯着他们了,应该近期,就会有具体动作了,容昭很重要,别让他出事,公主府不是久留之地,把他带出来。这次,别再失败了。”
顾延霍沉默,白芷却道:“你的五妹妹,现在应该六岁了吧。”
顾延霍立刻瞪圆了眼睛,白芷立刻笑嘻嘻道:“如果你这次办成了事,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动你那妹妹。”
“徒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