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吉昌听完陈威的汇报后，显得有些为难：“接下来的这个嘉奖可怎么办呢？”
陈威有些不解：“司令历来赏罚分明，这次程志的功绩是名正言顺不争的事实，嘉奖一事有何为难？”
“按常理来说，全歼小日本的别动队，又破获‘柴犬’间谍网，还能大义灭亲，当然是应该嘉奖，树立榜样。可程志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这件事必定是他心里的创伤，如果我对他进行嘉奖，那就是往他的伤口上洒盐，他断然不会接受。会觉得我很愚蠢，不配做他的上司，日后很难约束，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而且拒绝嘉奖是对公然抗上峰，党国颜面何存，我的威严何在！”
“依程志个性来看，也的确会如此。既然司令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为何不撤消嘉奖？”
“他的这个功绩，可是有目共赌的，影响很大。如果我不嘉奖，上上下下可怎么交待！奖也不是，不奖也不是。”
“司令何不如同上次一样，由吴梦代领。”
“不行不行，这个间谍案从头至尾一直都是由吴梦负责。现在弄出这个结果，吴梦下意识也会觉得亏欠程志。军统本身就已经对吴梦有所嘉奖，我们再插一脚，吴梦的压力会更大。这样一来，以后她恐怕就很难理直气壮的管束程志，对我们非常不利。吴梦这个人精，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陈威认真的想了想：“司令您何不用对付李宏泽的老战术，拖！”
“哦？怎么个拖法？”
“对外就宣称嘉奖的轻重还有在商议，过些日子再以其它军务为重的理由继续延缓。”
“可这件事和李宏泽的事不同，上上下下还是有人要追问的，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司令您恐怕忘了罚的问题！”
“罚？他又没犯错，我罚什么？”
“司令，世事无常，您能保证程志以后不再惹出什么乱子吗？”
罗吉昌似乎立刻明白了陈威的意思：“你是说……？”
“对，就是这个意思！凭程志的性格，早晚还会惹出乱子。到时候您如果不罚，对上对下也同样不好交待。如果罚了，您手上的这把利剑，小则驽钝，大则折损，还是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所以现在先把这个嘉奖拖着，以备功过相抵。到时候不仅卖了程志一个人情，还无损您的利剑，任凭谁也无话可说。两难化为一易，岂不是上上策！”
罗吉昌一听，非常高兴：“好！未雨绸缪！果然是上上策！不愧是我的高参！”
“司令谬赞了。”
“不过这一招只是针对这一次的情况而已。虽然程志不是个虚荣的人，也无心争名夺利，但他非常在乎公道，嘉奖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公道。在这个前提下，他可是个从不吃亏的家伙。如果以后再有他认为理所应当的功勋拖着不奖，他就会认为我对他很不公平。以他的秉性，必然会事得其反。”
“还是司令看得透彻，属下班门弄斧了。”
……
小岛得知惨败的消息后，既为渡边的殉职而心痛，又为‘柴犬’的失利而恼怒，悲伤之余大发雷霆。他宣泄一阵之后对面前的一名大佐说：“这次的惨败完全是由于你的无能和‘柴犬’的愚蠢造成的，你要对此负责！”
“嗨！”
“现在该是你出场的时候了，你马上带领你的特工组去完成渡边君的使命！”
“嗨！请问将军分派任务！”
“你的任务就是给我折断罗吉昌手中的这把剑！”
“嗨！但是将军，现在渡边君的事情刚刚发生，如果我立刻出现，他们必然十分警惕。面对程志这样的对手，我的方法和渡边君有些不同，并不是短期内就能有成效的，所以我认为不能操之过急。”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没有理由无限期的延续下去！”
“请将军放心，不会让您等待太久，我就会有所动作。”
“你是想回避什么吗！”
“不！绝对没有！”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我不会限制你的任务时间，但如果你没能完成任务，同样也不用再回来了！”
“嗨！”
“可能你觉得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你不要忘了，你是我手上王牌！王牌绝不允许失败，绝对不能有辱帝国的荣誉！”
“嗨！”
……
‘柴犬’间谍网破获后，吴梦暂时清闲了下来。她以政训为由，几乎每天都来陪伴安抚程志。这天吴梦来到程志的办公室，见他独自站在窗前吸烟，仍然显得十分消沉。
吴梦轻声劝了一句：“你烟抽的越来越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少抽点吧。”
程志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熄灭了香烟。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不小，可你不尽快恢复状态，对弟兄们的影响很大。”
“我知道。如果是在战场上，恐怕也没工夫在这多愁善感。”
“我觉得多忙点工作上的事会好一点，你说呢！”
“这些天没什么正事可忙，或者说也不知道该忙点什么。”
吴梦想了想：“总结经验教训，这是你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的问题。”
“对，的确是这样！这两天我都昏了头，把这么重要的正事给忘了！你一说到这个问题，我倒是想起渡边临死前说过的话了。”
吴梦认真的回忆了一下：“他的话应该是临死前对你心理反击的一句话吧？”
“当时我也这样想，可现在想起来，感觉不对。凭我对渡边的了解，如果他有这个意图，应该有其它的招数。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有那种幸灾乐祸的狂笑。”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的死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劫难？”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有这样的直觉，应该不会错！”
“难道他指的是于忠吗？”
“充其量只算其中之一，但恐怕还没那么简单。因为现在这件事已经了结了，而我心里的这种感觉仍然存在。凭这些年刀光剑影的经历，我不认为是错觉！”
“嗯，小心无大错。可他究竟指什么而言？”
“难道说，我身边还埋着更大的一颗炸弹？”
“可从日军并不知道真正的突击队是小蓝箭这件事来看，你身边知情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可靠的。”
“的确是这个事实，可我总觉得身边有一种隐隐的不安。难道是……”程志说到这里，本能的想到了徐立文所说的黄雀。碍于吴梦的职责原因，他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吴梦似乎马上估计到了程志不说的原因：“你是想说，你身边还有其它人的卧底？是指共党吗？”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还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现在是国共合作。即使有共党的卧底，也不会和日本人搅在一起。这也让我想起了老于对我唯一隐瞒的这件事，或许是和渡边所说的事情有关联。”
“他不肯说出背后的人，是不是指溥仪？至少他最后还要维护一下清王朝尊严。”
“好象不是，因为我后来单独去见他的时候，也无意中提到过这件事，但他还是不肯说。可那时我们聊的全是私事，和溥仪无关，应该还是一个和我和他之间关系不小的人。”
“那如果反过来想，会不会是于忠？毕竟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浅。”
“他是近几次才临时听命渡边，所以应该不是他。”
“那至少能排除现在身边的弟兄们，他们和于忠可挨不上边。老贵也不可能，因为他在你心里的位置远不及渡边和于忠，不会对你有太大的影响。”
“这个人会是谁呢？”
“如果你的感觉是对的，那么这个人的本事绝不会低于渡边和于忠，可就不是一朝一夕能现形的，还要从长计议，我会特别注意这个问题。”
“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放心多了！要不是你警惕性高，保密工作做的好，蓝箭恐怕早就全军覆没了，我现在想想都后怕！”
“职责所在，职业习惯而已。”
……
吴梦的频繁出现让安静心生嫉妒，争强好胜的她自然不甘示弱。由于平时她固定去找刘富贵剪头，闲聊之余也常听刘富贵讲解厨艺，因而也学得了一招半式。安静想发挥出这个优势，以此夺得首席之位，便去炊事班自己动手包起了饺子。
午餐时间，程志很勉强的象往常一样来到饭堂，与队员们共坐一桌。安静得意洋洋的把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上餐桌，十分醒目。
武强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眼其它餐桌并没有水饺：“炊事班怎么想起单给咱们包饺子了？是咱们又有任务了？是团长你吩咐的？”
程志摇了摇头。
安静扬着头说：“什么炊事班给包的，是本大小姐亲自做的！”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几个意思？”
“没几个意思，就是看大家前段时间比较辛苦，刻意犒劳大家的！”
“那干嘛非包饺子？”
“常言道，坐着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再说北方人应该更爱吃才对。”
石峰一听乐了：“难得玫大小姐亲自下厨，还照顾北方人，那我可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石峰说着就拿起筷子要夹，安静立刻拍打了他手背一下：“你再馋也用不着这么急吧，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没规矩，团长还没动筷子呢！”
唐乐见状捂嘴偷笑了一下。
石峰恍然大悟：“哦，闹了半天，我们这是跟着借光啊！”
武强很得意的说：“以后可别老说我笨，你还以为你有这么大的面子！”
“……我对饺子比较内行，就是想替团长先鉴定一下，以免出点什么其它问题。”
“少来这套！”
从安静把水饺端上餐桌的那一刻起，吴梦就马上看出了安静的用意。但她又没法立刻扭转眼前的局面，非常不悦的撇了安静一眼。程志的心绪仍有些低落，基本没有什么食欲。对于眼前的水饺也没什么兴趣，随便夹起来囫囵吞枣的吃了两个，也没注意品偿什么味道。
大家见程志动了筷子也正准备吃，可就在这时，程志突然一皱眉，捂着嘴马上跑到泔水桶旁呕吐，吴梦立刻跟过去帮他拍打后背。安静莫明其妙的愣住了，大家也觉得很奇怪，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韩水生。
韩水生仔细品尝了一个：“没问题。”
文博马上提示：“是不是口味的问题？”
石峰跟着也尝了一个：“虽然不是太正宗的北方口味，但也挺好吃的，没什么问题啊！”
随后大家把目光落在了同桌的金有利身上，金有利挠了挠头：“团长没有挑食的毛病啊！”
吴梦给程志端来一杯水漱口，而后回到桌前寻查原因。她尝了一个之后，把筷子往桌一扔，瞪了一眼安静：“给团长吃这个，不吐才怪呢！”大家一脸茫然。
这时刘富贵慌忙跑过来：“吴处长别生气，怨俺怨俺。团长让俺休息几天，俺就没寻思能出这么个叉头。”
安静一脸不服的撇了吴梦一眼，对刘富贵说：“老贵叔，饺子是我包的我煮的，干嘛怨你！你倒是来给评评理，我的手艺差哪！凭什么说团长不吐才怪呢！”
刘富贵尝了一个之后，一拍大腿：“这猪肉太肥了，还放那么多荤油！”
“这有什么不对吗，多放点荤油也好吃啊！”
“嗨，你不知道，团长以后前吃伤过，吃太油腥太大的东西就会吐。猪肉那东西本来就出油，你又多放了那么多荤油，那团长肯定是要吐的。就是用肥肉靠荤油的味，团长闻了都会吐，更别说吃这么大油腥。平时俺给团长做菜，都不会放太多的油，就是做猪肉，也只切瘦肉，从来不放荤油。”
大家一听这才明白，安静一脸委屈：“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看团长这些天也没正经吃东西，想给他包顿饺子好好吃点！”
金有利马上打圆场：“不知者不怪，我跟团长在一起好几年，同样也不知道。”
吴梦瞪了金有利一眼：“什么叫不知者不怪！因为不知道杀人偿命，难道就可免一死吗！有错必罚是程志在本团定下的铁规，凭什么不怪！亏你和团长相处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
“……可……可是错有大小轻重之分。”
“他可是一团之长，这些天他本来没好好吃过什么，身体就很虚，这下还让他全吐个干净。如果因为体虚昏厥，贻误了军机，那还是小错吗！要是全团的弟兄们，都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上吐下泻，那还能打仗吗！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
程志漱完口转身回来，听了他们的对话，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相的安静，想了想：“有错必罚是我定下的不变铁规，没有姑息原谅一说。你们是个集体，刺玫一人犯错，你们都要跟着受罚。罚你们把这些饺子全吃了，一个都不许剩。下午操课时间到小会议室集合。”
随后他又对刘富贵说：“吴处长说的没错，要是全团都上吐下泻，那就用不着小鬼子来打，咱们自己就先趴窝了。等休息好上岗位，一定要重视这个问题。”
“俺没病没灾的，不休了，现在就到岗位。你想吃点啥，俺现在就给你做。”
“算了，不吃了。”
“那哪能行呢？”
吴梦接过话来：“他刚吐完，胃里难受。你去弄点粥和咸菜来吧。”
“俺这就去弄。”
程志刚要说什么，被吴梦打断：“你今天一早就没吃，怎么多少也得吃点。你即使不考虑自己，也别了你是一团之长。”
程志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
吴梦见不远处有张空桌，非常得意的撇了一眼安静，拉了一下程志：“去那边坐，免得在这看着让你反胃！”
程志暂时的确不想看到眼前让他呕吐的水饺，也没太在意吴梦这句话另一层的意思，便随她去了那张空桌。安静即委屈又恼火，胀得满脸通红，一句话说不出来。
……
石峰有些幸灾乐祸：“我说什么来着，得让我先鉴定一下，你还不干，这下出问题了吧！”
武强冲他一撇嘴：“行了吧，让你先吃也是这么回事。”
安静腾的站了起来转身要走，却被金有利叫住：“安队长，得吃完饺子才能走呢！这可是受罚的事，要是真剩了一个饺子，团长可就不是这么罚了。”安静无奈气乎乎的重新坐下。
大家心里也都很明白，程志所谓的惩罚，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处罚。
唐乐很不解的问：“金团副，你跟团长在黄埔都是同吃同住，怎么也不知道这事？”
金有利偷瞄了一眼程志没注意他们这边，压低了声音说：“那时候团长就一直是和吴处长一桌吃饭，我几乎没和他同桌过！”
“啊？他俩那时候就……”
“嘘！”
“老狼，你跟团长那么长时间，怎么也不知道？”
“我是团长的耳目，不能先顾着吃就忘了警戒，很少和他一起吃饭。”
“哦，那就是每次团长吃完以后，你才后吃的。”
“虽然我是后吃，可团长每次都把好吃的留给我。”
安静突然本能的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按医理说，吃伤这种问题都是在未成年时造成的。那就应该是小时候的事，吴梦怎么知道？”
石峰毫不在意的说：“那还用问，团长自己说的呗，老贵不就知道吗。”
“老贵叔负责给团长做饭，团长当然会对他有所交待，可吴梦就不同了。在太行山的时候，程云说过他小时候的事，吴梦也不知道啊！除非她偏心眼，私下单独和吴梦说的！”
文博咳了一声：“没证据可别乱说，小云可不是那样的人！团长常年和吴处长一个桌吃饭，早晚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你可别忘了吴处长是干哪一行的，就算不是团长自己说的，她也能查出来。”
“哟，这还没娶到家呢，就先护上了！”
“……”
石峰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行了，吃完再研究吧，一会都凉了。”
安静很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回便宜让你占大了！”
“团长又不是只让我一个人吃，大家都有份。不过你放心，这人情我领了。来，大家都动筷子，别瞎了刺玫的一番好意。虽然油大了点，但味还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