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木迟疑着问我。
我把手搭到师父的肩上,大声回道:“楚先生关门大弟子!”
“什么?帝尊竟然收你为徒?”
“我很差么?”我脸一红,脱口而出。
这大木,就算我没什么能力,不配做师父的徒弟,你也不用这么直白地表达出来吧?脸色那么难看,难不成我会吃了师父不成?
“姑娘,你别生气,我们只是惊诧帝尊怎么会破戒收徒弟。”大木解释道,“两年多以前,我们高阳村的后惜巫女以全村人的影子相要挟,逼帝尊收她为徒,帝尊都没答应。”
“你的意思是,你们的影子是被那个叫后惜的巫女给吃了?”
话音刚落,村民们直接炸开了锅,小声地议论了起来,时不时看我一眼。我嘟了嘟嘴,去请教曲三清:“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曲三清把手摊开,表示不知道。
大木咳嗽一声,让村民们安静下来,朝师父跪下,又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道:“楚先生,两年前,您将后惜巫女封印在古井之中,她的名号便成了村中人的忌讳。刚才是我一时情急才……求楚先生饶恕!”
师父看了大木几秒,淡淡道:“走吧。”说完来牵我的手,往前面走着。
我听到大木对自己的同伴们道:“阿肖,照帝尊以往的性子不该这么轻易放过我们,这是怎么了?”
一个少年的声音回道:“大木叔,帝尊肯放过我们已经是万幸了,你还想怎么样?像后惜一样被关在井底,几年不见阳光么?”
“你个臭小子,别再说了,说得我心慌,腿都快站不稳了,快,快扶着我,先回村子再说。”
我和师父对视一眼,师父抚了抚我的头发,没说什么。
师父除了我做错事的时候严厉些,其他时候还是很温和的,怎么高阳村的这些村民把师父说得跟洪水猛兽一样?那叫后惜的巫女跟师父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真的仅仅只是因为一场师徒缘分未结,师父便将后惜前在了古井底?
进了村子,我发现这村子的屋子砌得格外的怪异,屋檐错落,大门齐刷刷开向西南方,屋前是一条泥道,约五米宽,一路延伸到远处,望不到尽头。
按照风水一说,这是大忌!
基于八角形的易经符号,大门向着八种方向而开,房主的命运也会有所不同。
大门向东开,见太阳升起而不见其落,象征着朝气活力,住在这间屋子的人如若经商,生意则会蒸蒸日上;南开门代表臣,如果大门向南开,则容易出政治家、企业家等;大门向西开,福及子孙后代。北方是鬼门,通常适合风水先生安家,不宜家庭居住;东北而开的门代表学术与智慧,西北门利于外贸发展,东南门利于财运。
唯独北和西南这个方位,不能开门。北为鬼门,西南则处于鬼门线上。
正常的屋子大门应该开在房屋某面的墙壁的正中间,其朝向与房屋保持垂直。高阳村不仅家家面朝西南,且所有的房屋的大门都开在其三分之一的地方,与相邻的下一家形成了尖角冲煞,俗称“斜门”,同音“邪门”。这对整个村子的风水运势非常地不利。
村里很多人朝我们投来异样的眼光,我看了看他们,都没有影子。
一村子的无影人。
大木散了其他的村民,把我们带进了一个黄土屋前。那屋子跟别的屋子长相一样,面朝西南,三分之一处开门。大木走到门左侧两米的位置,原地走了一个很奇怪的步伐,接着那石门就开了。
朝是外开的。
在风水学上,除了大门的朝向外,大门的开关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大门掌管着整个空间生气的进出,是人气聚散的关键所在。如果将大门朝外开,无疑是一种将生气送出去的做法。换言之,将大门朝内开,可以将门外的人气和财气都吸进屋里,使屋子的主人顺心如意。
我问大木:“这村子的格局尽跟风水背道而驰,到底是谁这么设计的?这不是平白断了全村人的命脉么?”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真是改不了多事的毛病,自己半点本事都没有,有了麻烦还不是得靠师父解决啊。我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顿了顿,又自答道:“你们这个高阳村,真是一个奇门遁甲世家啊。呵呵……”
大木把目光投向师父,似乎有难言之隐。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曲三清把手伸进口袋,等出来的时候已握着两枚铜钱。我不由扯了扯他的袖子,道:“曲哥哥,做事这么小心呐?”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少根经啊?这村里的风水是高人布下的,就你那点皮毛功夫,肯定以为‘斜门’是断人气脉的吧?我告诉你,这是挡煞!而且这村里都装着机关陷阱,比颛顼陵墓还要凶险。”
“有师父在啊,怕什么?”
“如果楚先生倒戈呢?你没见刚才他跟这些人很熟的样子么?”
“我从不怀疑师父的为人。”我看了眼师父,见他已随着大木走进屋子,忙跟在他身后,心道我只怕师父不要我。
曲三清伸到我耳朵边上,骂我:“辞世,懒就懒,不要总怨学不会东西。枉你空有一身通灵的本事,真是没出息。”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没出息。我这一生的愿望,就是能躲在师父后面当个小跟班。”
“阿辞,三清,我跟大木有些事要商量。”
我抬脚刚跟上去,师父转过头来,伸手一指,“去村尾的古井旁等我。”
“师父,这大木叔不是要跟我讲你和后惜的故事么?为什么又让我们走啊?”
曲三清看了我一眼,手里仍然捏着铜钱,没有动:“楚先生,我不是不信任你,这个村子太古怪了,暗布机关,我怕辞世会有危险。我看我们还是跟着你比较妥当。”
“东西都是阿辞身上,她不会有事。”师父从口袋里拿了个黄色的符纸出来,向我和曲三清一丢。
一阵疾风刮来,硬生生把我和曲三清逼退了十多步。等定晴再瞧时,那道向外而开的石门早已合上了。
我转了个身,朝师父刚才所指的方向走去,曲三清拉了我一把:“辞世,你就这么听楚先生的话啊?”
“说得好像你不听似的。”相识的这七年我可都看在眼里。师父说这东西是一,曲三清从来没有说是二过。
“辞世,我总觉得今天的楚先生很奇怪。你说,是不是在阴司的时候,他内心的某些东西被唤醒了?”
我摇头:“不知道。”我之前就觉得师父有些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现在经曲三清这么一提,蓦地明白过来。“曲哥哥,你看师父的年龄最多二十六岁的样子,二十多年时间,不可能藏了那么多秘密,连“帝尊”这个称呼都出来了。进了趟阴司,是不是记起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记忆?”曲三清重复了一遍我的话,“非常有可能!”
我们在路上走着,很少见到人。奇怪了,刚才那些来看热闹的村民呢?大白天都关着屋门干嘛?睡觉么?
越走,四周越荒凉。黄土屋渐渐稀松,只有零星的桃树,风一吹,粉雨一阵。
已经走到了村尾,哪里有什么古井,只有一个山洞。我想也没想,直接就往里走,曲三清从我身后一步跨到了身前,让我拉着他的衣角,说这地方黑,又没有手电,千万别走散了。
走了几步,山洞的顶部有一道日光照射下来,照亮了前方的路。
“咦?曲哥哥,这好像是个祭祀用的洞穴啊。”我打量着四周。
在山洞的正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台子,模糊可辩有八角,台子上有一堆柴火,已经燃成了灰尽。我摸了摸,是温的。看来刚刚还有人在这里呆过。
突然,我手一缩,打了个抖儿,曲三清原本还想往前走,发现我的异样,便问:“辞世,你怎么了?”
“曲哥哥,你看那灰……”我指着石台,心不停地颤抖。
曲三清停下步子,用刚才在路边随手折断的桃枝拨动台子上的灰。这些灰全是灰白色的,有细细的粉末,也有些许小碎骨。
“这是骨灰。”曲三清扔掉桃木,说道。
我一听,顿时毛骨悚然。
听不过止一次新闻报道,说有些商家会从殡仪馆低价买入人的骨灰,做成饲料或食品,再买给大众消费者。经过爆光之后,还变态地传授后人经验,比如一个人很胖,留下的块状物质就会较多,不用担心,敲打一下就碎掉了。如果碰上黑色的骨灰,就再烧一次;碰上鱼白色的骨灰,就千万不要搅拌进食品或饲料中了,自己留着吃,因为这是得道高僧的骨灰,吃了能增寿。
想起来我就直犯恶心!做那种缺德事,还想增寿,下地狱都便宜他了。可是那人的经验的确有些用处,我们面前石台上的骨灰是灰白色且细小块状,说明这是个修过道法的清瘦之人。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这石台下面传来了低低的哭声。幽长如鬼,凄凉似魅。
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把那条红符带抽了出来,用左手缠着,死死盯着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