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年从大红袍子下取出一件兵器,走到厅中。
众人见到他的灵器,都是暗暗心惊。
原来那是一柄又粗又长的金杵。这金刚降魔杵长达四尺,杵头碗口粗细,杵身金光闪闪,似是用纯金所铸,这份量可比钢铁重得多了,足足有上百斤不止。
他来到台前,向群诸人拱手行礼,牛手将金杵往上一抛。
金杵落将下来,砰的一声,把广场上上两块白玉大砖打得粉碎,杵身陷入泥中,深逾一尺。
这一下先声夺人,此杵重量可知,瞧他肥头大耳的一脸油滑,居然使得动此杵,则修为膂力又可想而知。
岳无锋心想:“叶凡出手自能制服这莽和尚,但第三场那王朝出手,我方无人能挡,这场比武是输定了。说不得,我勉力用巧劲斗他一斗。”
他一提身边的重剑,说道:“我出手罢!”
叶凡大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你有伤在身,怎能与人动手?”
岳无锋也觉并无把握取胜,若是输了这一场,第三场便不用比了。
正躇踌间,柳莫言叫道:“叶师弟,让我去会这恶僧。”
他见自家师兄中毒後麻痒难当的惨状,心急如焚,急欲报仇。
岳无锋也是苦无善策,心想:“眼下只有力拚,若他胜得藏僧,叶师兄再以硬碰硬,与那王朝分个上下便了。”
於是说道:“敌人狡诈如狐,柳师兄请小心了,万万不可中招。”
廖氏兄弟取过柳莫言所用的两柄铁桨呈上,确是方才柳莫言看周易中毒心急,他连随身灵器都未曾收起,反是丢在一边。
柳莫言挟在胁下,走到厅中。他双眼火红,绕著越千年走了一圈。
越千年莫名其妙,见他打圈,便跟著转身。
柳莫言猛然大喝一声,挥动双桨,往他头顶直劈下去。
越千年人长得胖若肉山,身法却一丝不慢,伸手拔起地上降魔杵一架,桨杵相交,当的一声大响,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发响。
两人虎口都是隐隐发痛,知道对方力大,各自向後跃开。
越千年骂了一句从乔永信那边听来的藏语,柳莫言却也用夷语骂他。
二人谁也不懂,突然间欺近身来,桨杵齐发,又是金铁交鸣的一声大响。
这番恶斗,再不似朱子柳与霍都比武时那般潇洒斯文。二人铜缸对铁杵,大力拚大力,各以上乘外门硬功相抗,杵桨生风,旁观众人尽皆骇然。
柳莫言膂力本就极大,在凡俗之中,尚未修行之时,就日日以铁桨划舟,逆溯激流而上,双臂更是练得筋骨似铁。
他也是空雾峰的弟子,在师门亲炙最久,夏侯瑾轩以他生性纯良粗鲁,向来极为喜爱。
只是他天资较差,修为不及朱子柳,但一身炼体的外门硬功却是厉害之极。
此时与胖子越千年硬拚外功,正是用其所长,但见他双桨飞舞,直上直下的强攻。
两柄铁桨每一柄总有一百五十来斤重,他却举重若轻,与常人挥舞几斤重的刀剑一般灵便。
越千年自负膂力无双,不料在中原竟遇到这样一位神力之人,对方不但力大,招数更是精妙,当下全力使动金刚杵。
一时之间,杵对桨,桨对杵,两人均是攻多守少。
当周易与乔永信比斗之时,台下观战的群修均已避风散开,此刻三般重兵刃交相拚斗,别说兵风难挡,即是桨杵相撞时所发出的巨声也令人极为难受。
众人多数掩耳而观。阳光照耀之下,黄金杵化成一道金光,镔铁桨幻为两条黑气,交相缠绕,越斗越是激烈。
这场好斗,众人实是平生未见。
更凶险的情景固然并非没有,但高手比拚修为法力,内里紧迫异常,外表看来却甚平淡。
至於拳脚兵刃的招数拆解,则巧妙固有过之,狠猛却又大为不及。
世上如柳莫言这般神力之人已然极为罕有,再要两个膂力相若,修为相若之人碰在一起如此恶斗,更是难遇难见了。
叶凡与岳无锋都看得满手是汗。
岳无锋道:“叶师兄,你瞧咱们能胜麽?”
叶凡摇了摇头,道:“现下还瞧不出来。”
其实岳无锋何尝不知一时之门胜负难分,但盼叶凡说一句“柳师兄可胜”,心中就大为安慰。
再拆数十招,两人力气丝毫不衰,反而精神弥长。
柳莫言双桨交攻,口中吆喝助威。
越千年问道:“你说甚麽?”
他说的是藏语,柳莫言那里懂得,也问:“你说甚麽?”
越千年也是不懂。
两人便即各自乱骂狠斗,只打得台上木片横飞。
众人担心他们一个不留神打中了柱子,只怕整座擂台都会塌下来。
一旁观战的王朝和乔永信也是暗暗心惊,看来如此恶斗下去,越千年纵然得胜,也必脱力重伤,但激战方酣,怎能停止?
两人跳身纵跃,大呼鏖战,黄光黑气将阳光逼得也暗了下来,猛然间震天价一声大响,两人同声大喝,一齐跳开。
原来柳莫言右手铁桨和金杵硬拚一招,二人各使全力,铁桨桨柄较细,不及金杵坚牢,竟尔断为两截。
桨片飞开,当的一声,跌在方仙儿身前。
方仙儿正与叶凡说得出神,毫没留意,桨片撞在她左脚脚指上,她“哎哟”一声,跳了起来。
她这一呼痛,叶凡方才惊觉,忙问:“你受伤了麽?”
方仙儿抚著脚指,脸现痛楚神色。
叶凡大怒,转头寻找是谁投来这块铁板打痛了方仙儿,只见柳莫言右手拿著断桨,正与越千年争执,要以单桨与他再斗。
越千年只是摇头,他知敌人力气功夫和自己半斤八两,若再比武,也是难胜,既在兵刃上占了便宜,这场比武就算赢了。
乔永信站了出来,朗声说道:“我们三场中胜了两场,这场比斗自是我剑道一脉更胜一筹,掌教空雾峰门下不过尔尔,各位……”
他话未说完,叶凡向柳莫言道:“你的铁桨怎地断了,飞过来打痛了我的仙儿?”
柳莫言道:“叶师弟,我……我……”
叶凡道:“你的铁桨也不做得结实些,快去陪礼。”
柳莫言见他如此,以为叶凡只是玩笑,也不加理睬。
叶凡忽地伸手,将他断桨夺过,叫道:“快向我的仙儿陪不是。”
乔永信给他打断话头,大是气恼,喝道:“小畜生!快滚开!”
叶凡叫道:“小畜生骂谁?”
乔永信听他问“小畜生骂谁”,顺口答道:“小畜生骂你!”
他怎知凡俗孩子之间向来以这般套子斗口,一不留神,已自上当。
叶凡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正是小畜生骂我!”
广场上情势本来极是紧张,却给这叶凡突然这麽一个打岔,群修都笑了出来。
乔永信大怒,摺扇直出,往叶凡头顶击去。
叶凡本不想过早出手,只是他们争斗归争斗,为了争名逐利却伤了方仙儿让他心头火气。
群修适才均见乔永信武功甚是了得,叶凡又从未出手过,自是名不见经传。
料定这一扇若是打在叶凡头上,就算不死也必重伤,齐声呼叫:“住手!”“不得以大欺小。”
周易强运修为正想飞身抢出,伸手夺扇,却见杨过头一低,已从乔永信手臂下钻过,桨柄回绕,使出岳无锋先前所用的“缠”字诀,在乔永信脚下一绊。
乔永信立足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总算他修为精深,将跌势硬生生变为跃势,凌空窜起,再稳稳落下。
柳莫言一怔,问道:“叶师弟,怎麽了?”
叶凡笑道:“没甚麽。这里瞧不起岳师弟的剑法,我就想用岳师弟的无锋剑法摔他一个筋斗,可惜给他逃开了。”
柳莫言大奇,又问:“师弟怎麽也会使?”
叶凡哈哈一笑道:“适才岳师弟和他动手,我瞧了之後,学了几招。”
柳莫言自己天资鲁钝,只道世上聪明之人甚多,对他的话倒也信了八九成。
乔永信给叶凡这麽一绊,料得是自己不小心,怎想得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竟有高明武技。
心想眼下为剑道一门夺回是大事,办完正事再打发这小子不迟,於是大踏步走到周易面前,朗声道:“周师兄,今日比斗是我们胜了,我师兄王朝今后就是门里的大师兄。可有那一位不服……”
他说未说完,叶凡悄悄走到他身後,桨柄疾送,使出无锋剑法中第四招“戳”字诀,忽地向他臀上戳去。
以乔永信的修为武技,背後有人突施暗算,岂有不知之理?
可是无锋剑法端的神奇奥妙,他虽惊觉,急闪之际终究还是差了这麽几寸,噗的一下,正中臀部。
饶是他修为深厚,臀部又是多肉之处,可是这一下却也甚是疼痛,兼之出其不意,他只道定可避过,偏偏竟又戳中,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叶凡喝道:“甚麽东西?我就不服!”
霎时之间,广场之上笑声大作。
群修都想这掌教弟子稚气未脱,不但顽皮,兼且大胆,这乔永信居然两次著了他的道儿。
至此地步,乔永信焉得不恼?
反手一掌,要先打他个耳光,出了口恶气再说。
他虽是顺手一掌,但掌力含劲蓄势,实是西藏秘传掌法的精要,预拟一掌要将这少年打昏躺下。
柳莫言知道厉害,左手探出,反手一勾,已将他手掌抓住,劝道:“师兄怎能跟小师弟一般见识,他只是融合修为罢了。”
乔永信未曾注意被他一把抓住脉门,但感半身发麻,不禁惊怒交集。
叶凡乘势横过柄,重重一棍打在他臀上,叫道:“小畜生不听话,爹爹打你屁股!”
柳莫言喝道:“师弟快退开,不许胡闹!”
但群修均已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