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云笑了笑,她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舒坦些,无关云雪蓉。如果她真的整天怨天尤人,那又能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好处呢。还不如自己想开一点,日子照常还是得过的。
云翼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然后将视线放在思云脸上,严肃的表情,郑重其事的说,“既然你已经决定认莫谏言。那鄢茂学那边,你就不要管了,不管他发生什么事情,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反正是他先无情。也怪不得他人心狠。人都是相互的,没有谁会在你对她绝情绝心以后,还舔着脸为你考虑许多。
思云知道这个道理,可心里却有丝愧疚,“可是,毕竟是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况且,也是云雪蓉先亏欠于鄢茂学,若有些事情她做的太过,对云雪蓉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纠结的源头,只是因为云雪蓉,她必须要庇佑云雪蓉死后的名声。否则,她在被鄢茂学伤心至此后,绝对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好颜色。
哪成想,云翼反而责备她,他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傻孩子,是你太善良才觉得他对你有养育之恩,过去十年间你过得什么日子,你自己清楚。曾经,我好几次想将你接到云府来照顾,都被你爹拒绝了,他不喜欢别人干涉他家的事情。外界传言。你痴傻无状,也不是空穴来风不是吗”
这个事实摆在眼前,思云仔细思量一下,便能知道其中的关联。前世的她便是,痴傻无状十余年,一直到嫁给容峥后还不曾摆脱这个名声,若不是容峥的噬心蛊,哪怕这一世,她恐怕也会变得痴傻。
以云翼的实力,还莫轻云的医术,她断不会如此。除非是鄢茂学不肯,或者说他压根没有将她医治好的心思。
那他对云雪蓉的情谊,倒是值得考究了。
思云收敛了心中的想法,叹道。“外公说的是,是思云没有思虑周全。”
见她表情怏怏的,云翼便知道这个话题其实说起来让思云心中并不好受,毕竟一个让她觉得至亲至爱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一个人神共愤的人渣。这巨大的转变,是谁也不会轻易的接受。
想来,过去的事情和他也有一定的关系。无论如何,云雪蓉这一生,为人善良,但死后却亏欠了许多人。
想着,他只心中微叹,望了眼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空,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天色也不早了,致远就留在云府吧,反正明天一早还得去城郊接应外臣。”
今天这一天的时间,思云及笄礼花费的时间最长了。断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会亲自过来主持。思云从小没了娘亲,找不到一个礼司为她簪发绾髻,皇后娘娘此行倒是帮了大忙。
思云从椅子上起身,推着宁致远的轮椅就准备往外走,临走前她看了眼外面还在飘散的雪花。
想着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让她有些心中梗得慌,想了想,倒不如明天趁着雪花还在,出去转转,“外公,明天我想去给母亲上柱香,毕竟她生下我,如今我终于及笄了,想去看看她。也为她墓前扫扫雪。”
思云眉宇间带着愁容,昭示着她最近的事不顺,想来也是想去给云雪蓉说说话,云翼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叮嘱道,“去吧,明天记得多穿点,今天雪下的挺大的,可别冻着了。”
思云心中流过一丝暖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身边还有人会用温暖的眼神看她,会关心她,对她嘘寒问暖,她就该觉得庆幸了。
至少,外公对她的好,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发生变故的。
“多谢外公,思云知道了。”
思云推着宁致远的轮椅往外走,宁致远伸手握住思云的手掌,“思云,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往前看,生活还是一片美好的。”
冰冷的手掌被宁致远包裹,传来了阵阵暖意,将她冰凉的手渐渐的回暖,就如同她的心一般,还好,还好她身边不缺温暖她的人。
走到院子外面,思云便和宁致远分开了。
宁致远被人带到云翼居住的院子,他也不是第一次留宿云府了,在云府中已经有了固定的居处。他从小就在云府里跟着云翼学习练兵布局,这云府新的防守图就是他策划的。
思云回到院子里,躺在床上想了许多事情,虽然她不记得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分明的记得,鄢茂学得知她变得正常时,表情是欣慰的。
但她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情,鄢茂学似乎也没有为她做什么。反而在围场时,莫名其妙的将她扇了一巴掌,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父女情一点一点的被消磨光了吧。
惠风看着思云愁容不展的脸,问道,“小姐,你明天真的要去元山吗元山路远,外面风雪又大。”
思云看着金丝绣成的蚊帐,上面一朵红色的牡丹花开的正艳。仿佛真的一般,她想到了玉桂苑中的那片牡丹花林,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见到了。
叹了口气,她才回答惠风道,“没关系,母亲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我,我生辰这天,去祭拜一下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顿了顿,想到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她又道,“况且,我还有许多话要和她说,不管她听不听得到,有些事情,只有说出来了,才会让我觉得舒坦许多。”
惠风听她这么说,心中闪过心疼。她的小姐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可从来不曾叫苦连天,不管什么样的日子都挺过来了。肯定,活得很辛苦,很累吧。
她能做的,就只有尽心尽力的伺候好小姐,好好照顾她,“那明天奴婢陪小姐一同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奴婢都会对小姐不离不弃,永远陪在小姐身边的。”
思云突然觉得今天太矫情了些,因为别人一句话,她都能在心里感动半天。听到惠风这么一句话,她竟然都觉得感动的想哭。
鼻头一酸,她忍住眼底就要出来的泪水,拉着惠风和柳絮的手,认真的看着她们,眼底满是柔情。
“惠风,柳絮,你们放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对你们持有绝对的信任,不会对你们生出任何怀疑的心思。”
“小姐,奴婢不会背叛您的。”柳絮伸出四个指头,举高了手,保证道。说完后,看着思云欲言又止。
思云知道她想要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道,“恩,我现在身边只剩下你和柳絮了。芍药的死我还没有查清楚,究竟是真的死了还是死里逃生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昨天福瑞告诉握说,在一处破庙的乞丐堆里好像见到了和她类似的人影。明天柳絮你去看看,如果是芍药,你将她带回云府,问清楚那件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时,柳絮眼底闪过一丝光芒,期冀芍药还活着。芍药的性格虽然大条,但是她绝对不是一个会判主的人,这一点,没有人比柳絮更清楚了。
当即,柳絮便保证道,“好,小姐放心,芍药与奴婢处事多年,她的人奴婢是不会认错的,如果真的是她,奴婢一定将她带回来。”
思云点点头,将这件事情放心的交给了她。
柳絮低下头,看着地面,小声但是坚定的说,“而且,我觉得芍药这孩子,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但绝对不会背叛小姐的。”
她说的这么小声,大概是怕她会因为芍药迁怒于她,但这么坚定,却是因为对芍药怀着决定的放心。
想着她们跟着自己之前就在一起共事多年,彼此的性格比她清楚多了。柳絮既然这么说了,那也就差不离了。
不管事实如何,也只有找到芍药以后才能查出来了,“我也这么想,明天你就去看看吧。”
说完,她突然想到了怡情,那个被皇后带入宫中后便下落不明的人。莫轻云说他在宫中的确见到了怡情,可见她目前还是安全的。
“现在很多事情都被堆在一起了,只能慢慢的一件件解决,等有时间了,我还得找个时间进宫去一趟,去看看怡情在皇后宫中过得怎么样了。”
说到进宫,惠风便想到了那天掖幽庭边发生的事情,不由担忧道,“环月公主已经被解禁了,您要是进宫去,可千万得注意点,说不准环月公主又得发脾气了。”
惠风不说起这个人,思云倒是真将她忘记了。这么一说,她便想起了那日被无端找茬时见到的身影。鄢惜妤那天明明就在旁边,却不曾来提醒环月,她这个人,还真是薄情的厉害。
“放心吧,环月奈何不了我的。”
天色也渐渐沉下来,外面的雪光白茫茫的,将夜晚衬得透亮。她顿时觉得手掌有些冷,搓了搓手将手掌暖了暖。
“好了,说了这么多,时间不早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今天天气太冷,就不要守夜了,早点睡觉吧。”
“多谢小姐,奴婢告辞了。”一听不用守夜两人都高兴的相互看了看,结伴走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时,就被白茫茫的雪花将天空照的透亮。雪光像日光一样,刺得人眼睛睁开来。经过一夜的洗礼,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她起床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了许多脚印,起早开始忙碌的人数不胜数。找人问了一下,得知宁致远已经带着羽林卫,往城郊去了。
城郊再往偏一点的方向走,会有几座相连的高山。
无畏山是一座,元山也是一座。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高山,那些不知名的山里面养着一群山贼。时近年关了,他们也该淘点东西准备过年了。
是以,使臣进贡,十有会成为山贼的目标。或许,不只是山贼,还有些朝廷的蝗虫,目光也是贼亮的。
穿戴整齐后,思云裹上了最暖和的披风,身上更是穿着加绒的衣衫穿了两层。惠风深怕她在路上被吹个好歹出来,在她身上加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衫。
等到吃完了早膳后,惠风便去做准备工作了,思云刚放下碗,惠风就回来了。
“小姐,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
马车停靠在院子里,惠风守在马车边上,对思云说道。
思云检查了一下扫墓需要的东西,等会要将墓碑上的雪花都扫一下,铲子之类的是需要带的,还有要上的香和要烧的纸钱。确认都已经放在马车之上后,思云才在别人搀扶下上了马车。
“好,走吧。”
惠风也跟着上了马车内,等到两人都坐进去后,马车便缓缓的行驶,离开了云府。与此同时,柳絮也换了件平民的衣服,悄悄的出了云府。
无畏山脚下,早上宁致远便带着羽林卫出了京城,到山郊来接待进贡的使臣。驾着马走了许久,才到无畏山,却被一群粗莽大汉拦住了去路。
宁致远被迫停下了马,冷面冷言冷语,“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本王的去路”
山贼最标致性的语言从那群大汉嘴里出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宁致远冷哼一声,“我看你们是活得太腻歪了,所以才敢拦住羽林卫的去路。”
羽林卫是经过严格训练后的护卫队,比一群只知道打家劫舍的山贼,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粗莽大汉对他的自信不以为然,好意的劝道,“可别把话说得太满,来人啊,带上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群被五花大绑的人被推上前来。那些人穿着与他们不一样的衣服,身上都带着些血迹,被五花大绑在人群中。
宁致远剑眉微拧,他们来迟了吗一大清早就出门了,竟然还是没有赶上。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尽力挽回了,他脸色更冷,道,“你们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若今日你们不放过他们,把东西都吐出来,我保证明天就是你们山贼被剿灭的日子。”
莽汉嘿嘿一笑,“宁王殿下好大的口气,现在咱们比比谁人多就知道谁饶谁了,可别张嘴就说大话。”
说着,从山上又下来好多人,将宁致远和羽林卫都包围在其中。比人多,羽林卫自然比不上重重包围的人群,但是比武艺,还是有拼的可能的。
只是,这群山贼为何会知道他的身份,这一点让宁致远心中生出了怀疑。莫不是有人故意设计的若真是,那第一人选必然是宁楚宇了。
想着,宁致远也不再废话,横起手中的剑,朝着领头的山贼一丢,山贼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往后躲了一下,剑刃打了个转,飞向看守使臣的山贼。那些人胆子小,见剑刃朝着他们飞过去,慌忙丢下使臣,跑到了山贼堆里去了。
羽林卫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当即便从山贼手中接手了使臣。将他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护佑着。
救下了无辜的人,剩下的人便开始与山贼厮杀起来。
交了手之后,宁致远才看出来这群山贼的武艺并不差,虽然不及羽林卫,但却也不是普通的山贼。其中似乎混入了许多训练有素的兵士,看出来这一点,更加确认了他心中的想法。
被围成堆的使臣着急的寻找了半天,却没见到那个重要的人物,连忙对正在厮杀中的宁致远道,“我们王爷不见了,求宁王殿下去找找。”
宁致远听到有人叫他,一个分神,便被人横刀砍下,他险险接过,往旁边一躲,手臂却还是受了伤。
“你刚刚说什么”宁致远驾着马走到被护卫的使臣堆旁,那人又重复了一遍,宁致远仔细寻找了一番,的确没有见到他们主事的。
这次接的使臣,是从临近的尧国来的,他们每年进贡时,都会派他们的三王爷沐宸枫,沐宸枫那个人宁致远见过好几次,性格放荡不羁和宋北辰很合得来,而这一次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这些事情等突围了再说。”
说完,宁致远剑刃挥下,斩了企图偷袭之人的手臂。血花飞溅,在他身上脸上染上了血红。
山贼的数量还在增多,许多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假扮的,就是不知道是哪里驻扎的军队。
宁楚宇胆子当着是大,竟然敢擅自挪动军队的人。
眼见着羽林卫渐渐不敌人多,有些呈现败势。宁致远心中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剩余的羽林卫摆了个阵势,迎面杀敌。
这简直是比战场上杀敌还要辛苦,毕竟战场上杀的都是别人的人,而现在杀的,都是自己的同胞。
“宁王殿下小心。”
随着一声惊呼,宁致远只觉得自己肩上一阵刺痛,剑刃插入血肉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到他耳中。
他怔了一下,批剑砍下,一脚踢到那人肚子上,那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又重新站起来,混入到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元山上,思云正在将云雪蓉墓碑前的雪花扫落,等弄完这些事,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她猛地一个
不会的,不会的,宁致远福大命大,他绝对不会出事的。
想着,她在云雪蓉坟前上了三炷香,心里默念着要保佑宁致远平安无事。
睁开眼后,眼底的情绪变了变,对着墓碑上刻印的云氏雪蓉四个字喃喃的说道,“娘亲,过去好多年的时间里,我都不曾和你在一起度过,你知道我心中有多苦吗可是苦就算了,我觉得能挺过来的日子都不算苦日子。可为什么偏偏老天要给我开这么大个玩笑,竟然让我叫了十几年的爹,不是亲爹。”
说道这个事情,思云忍不住自嘲两声。但很快就将心里的情绪掩埋住,眼底露出羡慕的神色,“娘亲,我听说过你过去的辉煌时光,我又何尝不羡慕。只是,我没有你那般洒脱,做不到一人一马执剑天涯。”
惠风突然传来着急的声音,“小姐,小姐,那边好像有动静。”
她本来想和云雪蓉说说话,所以将惠风给支开了,她站在距离墓碑稍远的地方,但她指着竹林中的某处,着急的喊着。
“什么动静”思云看过去,元山深处竹林中,草丛似乎在无风自动,白色的雪花上面拖着一条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而最后停留的地方,雪花上面平躺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与她们身上的不同,穿着的衣服也很厚实,但是风格却大相径庭。
元山和无畏山是临近的,这路线,明显是从无畏山那边过来的。思云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刀剑乒乓的声音,思云一惊,这个人莫非是从元山那边过来的。
惠风显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声音,“小姐,无畏山那边好像有刀剑的声音,这个人会不会是使臣啊”
思云脸色微沉,“看他穿的衣服的确不像是本地人,先将他扶上马车吧,等到回去在说。”
说着,思云便从云雪蓉墓前离开,走到惠风身边,让她帮着搭把手扶着那人到马车上去。
元山上修了一条路,让马车可以自由的通到上面来。这条路似乎是宁致远在那日之后,找人给修缮的。估计是为了方便她上山给云雪蓉祭拜,他倒是有心了。记围池划。
惠风却有些迟疑道,“可是小姐,你真的要将他带回去吗要是是刺客怎么办”
思云白了她一眼,云家那么侍卫,难道还怕一个刺客吗
她对云翼的实力未免也太小瞧了吧,“云家羽林卫,你当时吃干饭的吗区区一个此刻,还能将我们都杀了不成。”
惠风一听便知道小姐误会了她的意思,到了家里她们自然是什么都不怕了,可是这元山距离京城还有段路途呢,她连忙解释道,“不是啊,我是说回去的路上,这么长的路,总不能”
思云怔了怔,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现将他给敲晕,然后再放到马车上。”
“好嘞,奴婢这就去办。”
惠风欢快的应了一声,然后不知从哪找来一根木棒,狠狠的敲在了那人头上。只听到那人闷哼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地上,再没有半点动作。
思云看着惠风的动作,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这个人,不会就这么被她给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