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鲜血染透了她的衣服,当有人注意到那一地殷红时,尖叫声立刻响成一片。只可惜沈其琛在赌场里被那鼎沸的欢笑声占据了全部感官,即使回眸看见门外人头攒动,也并未察觉丝毫异样。
视线里的萧豫然朝人群呼喊着,周围的人全都是一脸的惊恐,可是曼娆的世界却一片安静,她听不到,一个字也听不到。那些惊慌失措的求救和声嘶力竭的吼叫,全都被消了音。她觉得困极了,眼皮重重得遮下来,努力了几次,终是抵抗不住那睡意,彻底阖上了眼睛。
萧豫然直接把外套脱了,扯掉一只衬衣袖子帮她勒住伤口,等不到救护车来,亲自开车把她送到最近的医院。
梦里的景色很美,她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面前是一片静谧的湖,湖面上一搜一搜颜色各异的帆船静止不动,就像是一副靓丽的油画。只是她觉得很孤单,这里没有沈其琛,也没有顾良辰,就只有她一个人,像在避难,又似圈禁。曼娆觉得自己置身于巨大的时间空洞之中,这里之外的世界,沧海桑田,都与她无关。
顾良辰在店里代曼娆向嘉月道歉,他说,“抱歉,她从小被我惯坏了,有些任性,你不要放在心上。”
听他这样说着,她心里更难过了,从小?那是青梅竹马了?那他从小就喜欢她么?是吧,她长得那么好看,看上去比顾良辰小了好几岁,小时候一定如洋娃娃一般,被他宠着溺着,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似的。
如果他能把这些喜欢和宠溺分给自己一点,该有多好。脑子里虽这样胡思乱想着,嘉月表面上还是摇摇头,“没关系的,是我不好,你们毕竟是客人,我刚才说话太冲了。”
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是那样子比哭还难看。顾良辰无奈地笑笑,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玫姐端了那碟子鲍鱼捞饭上来,盘子里的米饭颜色极深,映得梁嘉月脸色更难看了,她还未来得及阻止,男人已经盛了一勺吃进嘴里。
一时间,顾良辰的面色也如鲍鱼捞饭一般,他皱了皱眉,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要吃”话一出口,嘉月就后悔了,她这不是不打自招了么。伸出手端起盘子,“我再给你换一碗吧。”
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惊得嘉月脸都红了起来,顾良辰的笑如三月春风,和煦,温暖,晃得她心神微漾。
正想跟她说些什么,餐厅的大门却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了,屋外的寒风凛冽,裹挟着一股血腥气,萧豫然满身血污地冲进来,“曼娆出事了!”
闻言,顾良辰脸上的笑如寒冬里的水,落地成冰,骤然凝结了。
他迈开长腿,过去一把揪住萧豫然的领子,厉声问道,“她怎么了?你不是跟着她么,怎么会出事!”他们出去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出事了呢。
挣开他的手,萧豫然的眼神里怒意蔓延,“她替沈其琛挨了一刀。”
“挨了一刀?”顾良辰的眉心皱在了一起,那是即便在顾氏确定保不住的时候,也没有过的揪心、恼怒和害怕。他父母过世的早,这世间他就只有这一个亲人,多少年的万家灯火夜,都是他和曼娆两个人一起过,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的样子,他们兄妹俩就只有羡慕的份儿。
最怕得到再失去,那种对比,像穿着棉衣的人突然跌进冰窟窿里,随着寒冷的水翻转浮沉,抓不到岸,就只能认命,告诉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冷。心里却在说,原来以前是那么暖。
“沈其琛呢!!”他妹妹替那个男人挨了一刀,那他人又在哪里呢?
菲薄的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萧豫然为顾曼娆不值,“他?在赌场里,大抵快乐得很吧。”顾良辰脑子里一片轰鸣,他看着豫然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却比画面慢了半拍才传进耳朵,他说,曼娆倒地的时候,沈其琛连头都没回过。
冷不防从萧豫然腰后掏出枪来,顾不得手上还缠着绷带,顾良辰将那把枪上了镗。店里瞬时又是一片惊呼,玫姐吓得赶忙蹲在了吧台底下,嘉月捂着嘴巴瞪大眼睛,他这是要做什么?为她杀人报仇,为她坐牢抵命吗?!
实在招架不住这对兄妹出其不意的能力,萧豫然还未反应过来,枪已经在良辰手上了,死死按住他的手,“你疯了?!先救人要紧,她失血过多,你去杀了沈其琛,回来等着给她收尸么?”
被他夺下了枪,顾良辰喘着气,如果他妹妹有半点闪失,他要整个沈家给她陪葬。“去医院。”两个人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嘉月随即就要追出去,身后的玫姐使劲拽住她,“你去做什么?你还不明白么?沈其琛是谁你没听过么?沈氏的总裁,沈家的三少爷,他们沈家就算在英国都势力极大,能跟这样的人家有纠葛,你觉得他们两个是等闲之辈么?你一个没权没势的小丫头片子,逞什么能?”
使劲挣开了玫姐的手,她当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啊,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即使穿着工装,顾良辰依旧是高高在上如谪仙似的人物。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哪怕和那个女人一样,搭上自己的命,也没有关系。她自个儿愿意,与人无尤。
玫姐看着梁嘉月的背影,气得直跺脚,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小丫头真是魔障了,再好看的男人,能比命重要?可她随即又笑笑,笑容那样凉,像心死的人在笑自己,或许吧,在没有学会失望之前,每个人都是感性动物,总归要被现实狠狠打几个嘴巴,才能清醒。
顾良辰正要上车,手却被人拉住了,转身看着面前的人,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身上没套外套就跑了出来,可看着他的眼神却坚定无比,“我跟你去,你们两个男人照顾一个小姑娘,不方便。”
点了点头没说话,顾良辰默许了她的跟随。车子一路发出低沉的轰鸣,让隔着老远的路人都早早退让开。嘉月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她不知道沈家,也不关心这些商业斗争,她只希望那个女孩不要死,至少,不要让他这么难过。只是不知道,她这样无足轻重的人的小小心愿,能不能被神明听见,然后被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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